她记得在她在落入太液池后,眼前的人很快便跳了下来,虽然后来她被淹得昏昏沉沉,却也晓得是她救了自己。
傅言卿这次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小孩,穿着紫色衣衫,头上带了个紫色抹额,上面坠了颗玉石,模样却是同记忆中赵墨笺惯爱的打扮重合。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眸子犹如墨玉一般,透着一股灵动纯澈,这般湿着头发有些狼狈,却依旧犹如一个瓷娃娃一般。
傅言卿暗忖,这模样同记忆中的赵墨笺眉眼间有些相似,只是眼前的孩子却是没有赵墨笺那股傲气和锋芒,安静得惹人疼,她已然确定这不是赵墨笺了。
原本她准备开口询问小孩的身份,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来了。
随即一道女声传来:“七殿下……这……殿下!您怎么了?!”来人声音听起来很是惶急,脚下动作加快,很快跑了过来,顺势将小孩从傅言卿怀里抱了过去,或者说扯了过去。
“殿下,您衣服怎么都湿了,难道是落水了?”她抓着小孩,背对着傅言卿,上下在她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检查伤势,嘴里还兀自问着她为何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傅言卿神色未变,只是静静看着那一身宫女打扮的女人和几个太监围着小孩,眼里却有一起嘲讽。这宫女她认识,是赵墨笺的母妃,萧淑妃的丫鬟绿意。她模样看似急切,却敷衍的很,天气凉,那小孩分明都已经发抖了,却没想着赶紧带她去换衣服,而是在这询问为何独自来这里。而且一个宫女,怎么敢如此随意抱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皇子。
强自压下心头的混乱感,傅言卿开始仔细梳理眼前的一切,她从跳去水中到将小孩捞起来,时间也不短,怎么这太液池边一个人也没有?即使当时无人,周边按理该有侍卫太监,如果小孩失足落水,怎么也会呼救,可是竟然无人来救。眼前的孩子分明不是赵墨笺,萧淑妃的宫女却口口声声说是七殿下,这到底是为何?
被询问的小孩抿了抿唇,并没说话,只是越过绿意看着傅言卿。傅言卿莫名觉得那双眸子里藏着一丝悲凉与无奈。
绿意察觉到小孩的视线,转身看着浑身湿透的傅言卿,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哪来的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七殿下落水因何落水的,你怎么没护好他!”
傅言卿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起来到是跟宫女无二。
一旁年纪稍长的太监见过傅言卿几次,晓得太液池旁的云烟院住着一位小郡主,乃是西南王傅淮的女儿,自八岁起便被西南王送入宫中。
虽说傅言卿住在宫里的原因他们都知晓,不过是当今陛下为了挟制西南王的质子,因此身份有些尴尬。再加上这些年陛下对西南王府越来越忌惮,宫里人又都是见风使舵的,陛下心中不喜,这长宁郡主也就过得不怎么样。可是暗地里使绊子可以,可真要明地里以下犯上,保不齐陛下为了面子拿他们开刀,因此忙在绿意耳边说了几句。
绿意脸色微微变了变,眼里却也未见尊敬,笑了笑,才道:“原来是长宁郡主,恕奴婢眼拙没认出您来。七殿下落水,不知……”
“我刚好路过太液池,看到有人落水,便将人救了上来,却不知原来是七殿下。不过,池水寒凉,七殿下身子都有些发抖,你该赶紧让你家殿下换身衣裳,不然着凉了,陛下和淑妃娘娘……我也有些冷,先回去换衣服了。”
傅言卿未等她说完,看着抖得厉害的小孩,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装作受不住了的表情,转身朝云烟院走去。
她此刻还未完全消化她变成十岁的事实,而这眼前的一切也让她捉摸不透,再加上前世死前累积的痛苦,她实在不愿再去面对这群人,她要好好想想,她到底该怎么办?今日她还是救了那个孩子,也许上一世,她救得人也是她,那她和赵墨笺,还是要纠缠下去么?
回到烟云院,里面两个宫女正坐在园中的石桌旁窃窃私语,看见傅言卿浑身湿透的回来,惊讶地站了起来。
只是傅言卿此刻思绪纷呈,进了院子呆呆看了眼记忆中早已模糊了容貌的两个宫女,随后兀自进了暖阁关上门,瘫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布局。
门外两个宫女敲了敲门:“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她们留在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有赏赐,例钱也少的可怜,还被其他人嘲笑欺负,对傅言卿也懒得管太多,见她不回话,兀自含糊地嘟囔了几句,也就不见动静了。
此刻没了其他事的干扰,傅言卿闭着眼睛,回想着犹如一场噩梦般的过往,再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后她咬紧下唇,低声笑了起来,最后却是流了满脸的泪。前世她以死为筹码,替赵梓砚造势,加上剑门蜀道的防布图、景帝身死的真相,只要赵梓砚能取得西北大军的信任,借着替西南王府讨回公道,查明先帝死因,最后必然是人心所向。可是纵使赵墨笺败了,可是西南王府的悲剧,她却无力挽回,只能可怜的选择一死。
如今,老天爷可是看不过眼了,所以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不再傻傻落入赵墨笺的陷阱,不会再成为赵氏皇族猜忌冷酷的牺牲品?
“赵墨笺……傅言卿从地狱回来了,这一次,你会怎么样呢?”
第3章
傅言卿靠着房门,就这般仰头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还是*的,纵使是在屋内,也冷得厉害。可是她却不愿动,身上越冷她头脑才能越清晰,这一切恍若梦一场,她从绝望的二十二岁回到了九岁,回到了一切悲剧的起点,如果一切是真的,她该如何在帝王的猜忌和无情中,让西南王府避开那血腥的屠杀。
时间一分分流逝,春日融融微光开始一点点褪去,留下蔓延开来的阴影,直至这座华丽的囚笼完全被暮色笼罩,屋外两个宫女似乎觉得傅言卿悄无声息太久了,再看看送来的膳食,终是再一次敲响了暖阁的门。
“郡主,此刻已是戌时,该用膳了。”
仿佛是例行公事般的声音将傅言卿从无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想要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然湿冷,可蜷缩的地方却带着一些温度,舒展身子,湿热的感觉瞬间变得冰冷,让傅言卿觉得有些难受。再加上待了太久,身子整个麻木僵硬,从骨缝中透出来的刺痛让她蹙了蹙眉,头也昏昏沉沉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喉咙也干涩的很,声音喑哑无力:“不必了,我不饿,今日累了,我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