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利落回复的秦楚忽然想起昨晚那只温柔的手,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回答。
高百伯问秦楚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表示自己愿意借钱,这两年多的交情,大学头一年的学费也给他备着,打个欠条以后慢慢还就行,也不要什么利息。
商量到最后,两人达成忙过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就不干了。
门外送货的小哥跟高百伯打招呼,一边开了小厢车的车门,搬着货物落在地上。高百伯拿着订货单点数,秦楚负责往里搬,这一使劲肋骨隐隐作痛,眼前又浮现出昨晚那个人专心的样子来。
任原放学的时候被前桌的女生缠着讲物理的力学题,走的稍微晚一点,操场上是李念一和一群男生在打篮球,场边围着叽叽喳喳的女生们。
天越来越凉,任原大半张脸捂在围巾里,坐公交车回家。
单元门口停着一辆极少见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子是黑色的,带着斑斑锈迹,方形的黑色车筐里还粘着已经干了的土块。
任原看着自行车有些愣神儿,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果然亮着灯。
电梯上行,刚到,门就开了,一个民国棉布长衫打扮略显臃肿的中年大叔站在门口,笑盈盈的:“这就是任原吧,这些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任浮生端着果盘路过提醒:“叫李叔。”
“李叔好。”任原问好,那道士却愣在门口,上下打量着任原,眼神儿里充满疑惑,又回头看了看端着盘子往客厅去的任浮生自语:“不应该啊。”
“李哥你大老远的来,快坐着歇歇吧。原儿瞧瞧冰箱里有什么菜做几个。”
“喔喔,瞧我这,快进屋。”那道士顿了顿笑笑,往客厅去了。
任原换了鞋,放下书包,自觉的去厨房做饭。那两人在客厅唠了会儿家常忽然放低了声音,任原开了抽油烟机,嗡嗡的声音吵得更是什么也听不见。
等任原做好了饭菜端出来,两人也聊完了,电视开着正在插播广告,三人一处吃饭,那道士眼里的疑惑明显消了大半。
席间,道士说了些任原年幼时候的事,任原安静的听着,那些年岁过小的事情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多了解一些,了解任浮生的过去。
饭罢,任原洗了碗,默默去收拾客房,出来的时候道士正在门口跟任浮生道别。任浮生坚持送人下楼,一道出去了。
手机铃响,任原关了门去接电话。
秦楚难得安静的声音传来:“睡了吗?”
“没。”任原把手机拿离耳朵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打电话有事?”
“没有,想听听你的声音。”
任原沉默了一会儿,把玩着桌子上的小摆件:“这会儿从超市回去?”
“嗯。今天李念一来超市了,说是你告诉他的地址。”
任原仰面靠在椅子上,卧室里没开灯,楼层比较高,黑乎乎的一片:“放学的时候,他来问的。”
“这样啊。嗯……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那个……晚上自己揉红花油。”任原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挂断。
任浮生从外面回来,关了门喊了几声原儿,任原才应话。
任浮生换了居家服,光着脚靠着门口,看着黑乎乎的屋子里自家儿子仰面靠在椅子上:“是我祖辈故人的后代,来这边办事,听闻我在这里过来看看。”
“嗯?我不介意的。”任原看了看门口的身影,“妈,我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关心一个人。”
任浮生一愣,这孩子是要跟她说心事吗?真是太难得了,要不要搬个椅子过来听?那样会不会太正式他不好讲出来?如果她说话儿子会不会忽然回神儿就不讲了?哎呀没经验好忧桑。
“大概因为受伤吧……我要睡了,晚安。”任原似乎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完利落的起身去洗漱,留任浮生在门口愣了半晌。
“还以为儿子终于要跟我分享心事了,你这开了个头叫我自己去编故事嘛,白叫人开心嘤嘤嘤,本宫去睡了,你跪安吧,哼!”说着一扭一扭的回去了自己房间。
任原习以为常的洗漱完毕,倒在床上,又看了看手机,沉沉的睡去。
半夜忽然狂风大作,任原卧室正巧是这栋楼的拐角,风声更加肆虐。任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抓了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半。
任原起身去倒水喝,路过任浮生的卧室,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被子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人也不在。这么晚不在家会去哪儿?
在楼下转了一圈也没找见人,任原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着,窗外是呼呼的风声,隐隐有滚雷的声音,又坐了会儿,忽然间闪电划过夜空,一瞬白昼。
窗外除了近处的几栋高楼,灯光依然的夜景,别无他物,阳台的大窗只拉了纱帘,没有风静静地垂在地上,大株绿萝盆栽也安静的立在纱帘后面的墙边,阳台的窗户上是几盆多肉植物,另一边的墙边是盆枝叶繁茂的茉莉花。
任原隐隐闻见一股茉莉的香味,放了水杯,忽然一声惊雷阻止了任原准备去查看的脚步。
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至。
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任原在原地愣了愣,大概是品种不一样,屋子里又暖和,所以冬天开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