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都在后面。阿远可是要随我坐到辇外去?”伸手拨开遮在眼前的幕帘,储良玉道,“众人只知去玉泉寺的大道,良玉却知这京郊处还有一小道。”
“竟是已行至京郊?”
讶然随储良玉坐到辇外,姚怀远看到了耿耿星河。
“这夜色真是不错……”
许是因辇外无闲人,姚怀远只觉周遭静得出奇。
偶尔的鸟鸣声,伴着车轮辘辘……格外静谧。
“是吗?”娴熟地驾车择了小径,储良玉笑道,“这也算是昌王殿下与我等送的厚礼。若不是她动了不良的心思,如何敢只驱一个婢子送行?”
“阿姊竟是这般想的……”朝着储良玉身边挪挪,姚怀远指了指斜上方处的星辰道,“阿姊在北疆时,可觉得那星辰离自己近些?”
“星辰么?”分神朝远处一望,储良玉讪讪道,“在北疆时,倒是不曾注意这星辰与别处不同……”
“不过……”储良玉不经意道,“过不了几日阿远便能知道了!”
“过不了几日?”姚怀远抿唇,“阿姊可是要带怀远去北疆?”
“北疆?”储良玉正色道,“阿远以为北疆如何?”
“许是民风剽悍,许是万里黄沙……又许是水草肥美,又许是不毛之地……怀远没去过。不知那边究竟如何……”姚怀远偏头望着专心驾车的储良玉,“阿姊以为呢?”
“我么?”勾唇与姚怀远一笑,储良玉道,“良玉以为,若是阿远随良玉去北疆,那北疆便是京都。若是阿远不随良玉去北疆,那京都便是北疆……京都于良玉,便是栖心之所,北疆于良玉,不过是立命之途。良玉如何,在于阿远如何……阿远可是听明白了?”
“嗯……”敛眉听着身旁人的笑声与风声凝成一物,姚怀远靠在储良玉肩头,低声道,“阿姊不觉得无趣么?将一身喜乐系在旁人身上……怀远或是做不到……”
“那有什么打紧?”温笑着远眺不远处泛着烛光的玉泉寺,储良玉道,“阿远将喜乐寄与天下,良玉将喜乐系与阿远……如此天作之合,上闻之,或也是艳羡不已,如何能笑良玉无趣?”
“阿姊不怕怀远会变么?”枕到身旁人膝上,姚怀远道,“虽人世须臾,却是无物常驻。不常驻之物,沾着总是伤神……”
“为什么要怕呢?”空出一手轻抚膝上,储良玉大笑,“阿远方才还道系与一人身过于无趣,此时又言无物常驻。既是无物常驻,如何会无趣?若是阿远介怀良玉转身背誓,那良玉只能言,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诸生能悟,不过是片刻的虚象。”
“是么?”仰面端视着储良玉的下颌,姚怀远下意识伸手,“可阿远以为,虚象煞是撩人……”
“撩人?”玩味着膝上的人的言语,储良玉俯身停马将膝上人揽入怀中,嘴角轻扬,“既是虚象已然撩人,阿远何必放过实相?”
“实相?”转眸望了眼头顶的“玉泉寺”,姚怀远轻笑,“阿姊此言说的应景。”
“当真?”往怀中人颊边落下一吻,储良玉边走边道,“或是这般才应景。”
“若是这般才算应景,那阿姊与怀远或是前世共居一棵菩提树。”
弯眉命着储良玉绕开大殿,姚怀远只觉满寺皆是香风。
“若是共居一颗树上,那阿远定是一朵菩提花。”护怀中人在寺中行走,储良玉道:“而如良玉这般混沌之人,但是一果。”
“为何阿姊不能为花呢?”听着储良玉沙沙的脚步声,姚怀远道,“阿远只觉此世皆是由阿姊所度。”
“阿远若是这般说,那良玉便更不能为花了……”踢门进了一间居中的禅房,储良玉戏谑道,“良玉一直等着阿远度我。”
“阿姊真会讲话……”坐在榻头等着房内人点烛,姚怀远道,“若是怀远真有度人的能耐,那阿远定会第二个度你!”
“如何不能是第一个?”扬唇将点燃的烛火吹灭,储良玉挑眉道,“既然不是第一个,那这房中烛火却是不必点了。”
“是吗?”起步走到储良玉身侧,姚怀远接过其手中的火折,“既是阿姊不愿独自点,那便与怀远一同吧……这第一个该度的,该是这苍生。”
“原来是苍生呀!”揶揄着抢过姚怀远手中的折子,储良玉大笑道,“既是苍生,还是由良玉来点吧!度一人或许集福,度苍生便只能生祸了……啧啧,想那一手血污,还是良玉为之为好……”
说话间,房中烛光乍现,一股异香也随之弥散。
“果然有后招。”了然地望着跃动的火苗,储良玉低眉望着案旁人,“阿远此番或是该狠下心了……”
“嗯……”会意身旁人言的是昌王一事,姚怀远思忖片刻低声道,“阿姊且随心。”
随心么?
起身将姚怀远安置到隔壁,储良玉莞尔:“臣无心将陛下邀至北疆……臣想邀陛下至南疆……”
南疆?
眼瞧着漆黑随眼前人的离去而蔓延,姚怀远居在榻上,心笑,既是阿姊想去南疆那她便跟着去南疆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