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如此!”袁既琳搅了搅药锅,瞥了香案上的香枝估算时辰,这才给聿珶捧上一碗汤药。“您当真要自己来?何不遣宫女来帮……”
“我只是想有点事儿做,稍微排解排解。”光是想到聿珏与湘君的事她便忧心忡忡,更别说聿珏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强撑笑脸,光想象便叫人不忍卒睹。“那我过去了。”
“嗯,殿下千万小心脚步。”
“我知道!”聿珶嫣然,走出药库前依旧对袁既琳方才藏掖的药钵瞧了两眼。
等到聿珶当真走远了,既琳这才敛起笑意,她轻压着肚腹,走回药钵,取出方才藏着的东西。
那东西素有人形,却绝非她口中那进贡的蔘;仔细瞧了,竟是一只扎妥的草人。
“您回宫也好……”袁既琳含着泪,把草人扔进暗格里。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让聿珶知道这件事。
无论如何都不愿。
***
聿珏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傅迎春拿出那黄澄澄的圣旨。
“这是……给湘君的?”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聿琤。
“父皇知道我要给妳道贺,便颁了旨要我带来给蔺湘君……我等接旨!”聿琤拉着聿珏在圣旨面前跪下。
她对着湘君宣读,而从未预料到会是这等阵仗的湘君与她面面相觑,在既惊且惧的心情下跪接旨。
当傅迎春开口宣读——“……封蔺湘君为四品御前带刀侍卫……”时,聿珏再也无法耐住- xing -子,不等傅迎春读罢就上前欲抢。
“云旸公主!您这是……”
“什么御前带刀……”聿珏拉着圣旨,不顾将它扯成两半之险,也要瞧个明白!
但在清楚瞧见圣旨上头明明白白说要提拔湘君做那什么御前带刀侍卫时,聿珏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是傅迎春眼捷手快拉住她。
“公主殿下!没事吧?”她伸手就要接过圣旨。
“怎么会这样!”聿珏又惊又怒,圣旨上头的白纸黑字立刻成了一片模糊。为了避免她太过激动,聿琤赶忙伸手架住她,要迎春把圣旨给抢过去。“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拟的旨!”聿珏紧紧掐握着聿琤,执意要个答案。
聿琤吃痛的抽着气,既是歉疚又遗憾的摇摇头。“聿珏……妳冷静一点;其实个中原因,妳该明白的不是?”
“我怎么明白!父皇这圣旨下得太莫名其妙了!他没见过湘君几回,为什么封她这么高的官!”聿珏紧紧握住聿琤的手,双腿不住软倒。“大姊……我拜托妳!替我去向父皇求情……湘君、湘君不可以去当什么御前侍卫!”
聿琤亦是苦着一张脸,她柔柔低叹,搂着已是哭成泪人儿的聿珏,“妳的痛苦,大姊明白!可圣旨已下,父皇身为一国之主,岂能出尔反尔……”
“她是我的陪嫁!我才与母后说过的!才说过的……”
聿琤不动声色,颇能理解的点了点头。“大姊知道妳们俩情同姊妹;可……蔺湘君代我大煌出战那西荻勇士,赢了面子又赢里子一事,文武百官都瞧见的。打从那时候起,父皇便对蔺湘君很是赏识,这不?能让父皇动到圣旨,足见他对湘君的看重……”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聿珏当真激动的失了理智,将聿琤双手一抛,胡乱抹着泪起身。“湘君,妳不能接旨!我……我这就找母后说情去!”
“聿珏!”
聿琤忽地厉声喝道,让急忙想奔凰宁宫的聿珏收起步子。“妳可知道不接旨的后果?”
“我……”
“轻则杀身之祸,重则满门抄斩!”聿琤凝肃着容颜,一步一步踏到聿珏跟前,“大姊知道妳舍不得!可飞黄腾达与满门抄斩,妳要蔺湘君挑哪一个!”
聿珏身子狠狠一颤,瞪大双眼瞧着近在咫尺的聿琤。她柔柔的搭上聿珏肩头,不由分说地扳过聿珏脸面。“说到底,蔺湘君一身武艺,确实出彩;这样的人才能不放在父皇身边,为他所用?妳还记得妳来毓慈宫时,不是说过希望能替咱分忧解劳?现下便是个大好机会!”
什么……什么大好机会?
“妳只消出让蔺湘君,便能彰显妳对父皇的一片孝心……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容易做到的事儿了。”
一片孝心?
此时此刻的聿珏全然无法思考,不管是孝心也好、还是狠心,她只觉自己一颗心碎得片片、裂得血肉模糊。“可是湘君是我……”
聿琤轻搂着聿珏,转而对湘君施压。“蔺湘君,蔺家上上下下一百七十余口的人命,这回全系于妳一人之手。是光耀门楣,或是另一种下场,由妳决定。”
她扬起下巴,傅迎春奉上圣旨,而顾怀安手捧朱红官服、乌纱帽与令牌,俨然是现下就要落实这份差事。
傅迎春单膝一跪,对着亦是随着主子哭得泪涟涟的湘君说道:“蔺护卫,莫要辜负了圣上一片美意。”
湘君咬着牙,死盯着迎春手中的圣旨,转而凝望着聿琤怀里的聿珏;聿珏也望着她,对她不住摇头。
“不、不要接……我的湘君……”
她重重的对圣旨叩了个响头,此时此刻,整座端硕宫静得出奇;大殿之内所有人无一不听闻这声叩响。
“臣……谢圣上恩典……”她涕泣着抬起泪眼,颤着声调谢恩。
当湘君终于捧起圣旨,潸然泪下之际,聿珏亦像断了线的人偶,就这么昏倒在聿琤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