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了,但圣上并未直接响应。”
聿珏茫然颔首,“遣其他太医过来,可是为了提防袁既琳?”
“是如此。”
她颔首,却是想起昨夜既琳替皇后彻夜诊治的背影。
“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举也是应当……”聿珏眼眶一热,凝望着那双柳眸,不知怎地,竟觉她的眼神有些疏离了?
“想不到凭妳一人就能说动父皇!妳这蔺护卫在他心中……面子当真不小。”
“圣上平时还挺喜欢与我东拉西扯,或许是因为我生来粗鄙,总与他说些乡野闲谈,他还未感烦闷。”湘君唇角微牵,“况且,他心底还是挺关心娘娘的,我能感觉得到,圣上他,还称得上是个念旧之人。”
只可惜,对于太子太过纵容,这才让聿琤在朝中呼风唤雨,连后宫的掌控都能一步步染指,进而威胁到皇后。“娘娘对妳很是紧要,无论如何,都得尽全力保住这坐落在宫中的靠山。”
“没想到当初把妳留在宫中,竟在这紧要关头使上了力!果真造化弄人。”聿珏轻笑出声,眼泪止不住的跌出眼眶;湘君明白此泪不为皇后而流,心头于是一拧。
“谈完了正事……”她微哽咽着,眼前的朱红身影,转瞬间变得一片模糊。“能对我说妳为何没来赴约么?”
湘君身躯陡然一僵,颇不自在的别开头,“此事不堪回首,原谅我无法对妳明讲……倒是,太子已对我下了通牒。”
见着湘君的反应,已有几分了然的聿珏不禁脸色一白,“什么通牒?”
“她要我与妳,恩断义绝。”
聿珏双眸灿亮的盯着她,“妳现在可不像我与恩断义绝。”
湘君侧着脸,神情显得有些气恼。“我是为报娘娘的知遇之恩!”
聿珏忍不住噗哧一笑,竟觉得她这般别扭得有些可爱。
“知遇之恩,说得好……不堪回首么?也罢,无论如何,我都还是爱着妳的。”她笑了,眼泪却无法克制地流个不停,湘君紧握着刀的手近在咫尺,她想伸手去握,竟是颤抖得无法自己。“不管妳……成了什么模样。”
“聿珏……”湘君咬牙,直想敞开臂膀纳她入怀。
“呵!跟……跟一个父皇身边的护卫相谈……哭成这样未免太奇怪……”她举帕,不一会儿便将锦帕给浸得- shi -了。“太子上相爷府祝寿去了?”
“嗯,裴内官也与我提过此事……她说太子与驸马今晚不会回毓慈宫。”
聿珏望着她胸口,以压抑的口吻道:“父皇已开了口,我明儿个得回府一趟,至少替烨卿与他大哥送别之后再回来;妳说得对,不论伤情如何,咱们必须得力保母后……妳如果能确切掌握太子陷害母后的证据,那便是妳我反击的机会。”
湘君对此却是不甚乐观;这破绽还是聿琤刻意卖给她们的,就算彻查了,事情能够真如她们所愿?
不过事在人为,机会难得,怎能轻易放任它溜走?
“我明儿个才出宫。”聿珏又再度诉说一次,“今晚,我还是在翠华斋等妳。”
*
踏上这熟悉的前庭石板,湘君不由遥想着,上一回踏上这段路是什么时候,距离现下多久了?
自从聿珏搬离,翠华斋便没新主人入住,可庭前的枫叶还是给宫人扫得干干净净,仅有寥寥几片飘落飞到跟前,偶然踩着了一片,发出叶脉碎裂的轻响。
像极了两人分别后,暗藏于心中的哀鸣声。
斋院里只燃起数盏灯火,光晕与昏暗之间竟透出几分凄凉萧索,然而这已是她们仅有的独处机会;明知道此乃鲁莽之举,聿珏嫁做人妇却仍与她幽会,不仅于礼不容,更要冒着给聿琤知晓的风险……
然而在聿珏盛装立于堂前,对上那双热切瞳眸之后,所有的顾忌立刻烟消云散了。
“湘君。”
她紧握着柳叶刀,急切的想上前揽住聿珏;可聿珏身边的人影告诉她,除她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场。
见着她来到,聿珏表情显得特别温柔,她望向左右,“湘君来了,妳们退下吧。”知更、画眉低着头静静离去,甚至没与湘君对上眼。
聿珏褪下了朱云绣袍,一身素雅,少了出嫁前的青春秀丽,却更多了几分稳重自持;湘君许久未有机会能仔细打量她,直到此刻,湘君才彻底明白,如今的聿珏,当真从一青涩姑娘,蜕变成了端庄娴雅的少妇。
不变的是,那熟悉的一颦一笑,仍只为了她而绽放。
“没人跟着妳吧?”
两双泪眼互望,聿珏侧首笑问,却是这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话;湘君摇了摇头,引得她敛裙转身,“那好!此处只余我俩,进来吧?”
瞧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湘君再也难以自持,迈开步伐,趁聿珏回头之前,将她牢牢收进怀里。
深深吸入的,除了清冷凝滞的秋风外,还带了聿珏发间的香味;湘君任由热泪盈满香腮,执意把聿珏紧紧抱在怀里,俨然欲将她融为一体似的。
“聿珏……聿珏!”
“妳这样抱着我,我看不见妳……”
她撤下柳叶刀,让聿珏回过身子,聿珏珍重的捧起她脸面,两人唇齿相碰,热烈的唇舌交缠、贴合,像是欲将彼此燃烧;她们鼻息浓重,唇瓣贴紧时尝着了苦咸的泪,却是她们自分开之后好不容易才重拾起的一丝甜美。
“我一直记得、一直一直记得妳的唇,妳的脸面、妳的气味,妳的眼……妳的一切。”聿珏忘情的汲取湘君身上的暖香,当两人紧靠着时,湘君不经意碰着了她的肚腹……对,聿珏怀孕了,她刚刚那样用力紧抱着,一个弄不好,或将给聿珏带来莫大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