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办!”
*
常清阁的祠堂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个悼念聿玹的牌位。
灵位前香烛缭绕,聿珶双手合十诵念着经文,院落里里外外一片清寂,全无即将过年的喜悦。
宠爱儿子的皇帝都因聿玹早夭而悲痛欲绝,身为生母的德贵妃自然更好不到哪去,成天以泪洗面,就连在睡梦里都哭喊着儿子的名字。
这样浓浓的悲伤,也自然影响到了聿珶。
与聿玹的相处时间即便短暂,婴孩的笑靥、哭声,以及暖乎的身子与小手,全都烙印在聿珶这个亲姊的心底。
她想念着弟弟,渴望再次将他抱在怀里,更恨不得自己代他受苦……
可惜,愿望不能成真,终至天人永隔。
从秋日送走皇后,远边关外传来谷烨樊的死讯,接着又是聿玹夭折……围绕在她与聿珏身边的伤感已经太多太多了。
不自觉热泪盈眶,她起身抹着脸面,回过头竟看见聿琤竟站在房外,好像等着她似的。
她心下大骇,行礼时踉跄几步,差些跪倒。“大皇姊……您何时过来的?”
“姊妹相见,不必多礼。”
聿琤给顾怀安搀扶着踏进房里,“别怪这些个奴才,是本宫不让他们通报,怕惊扰了娘娘。”
前来常清阁的聿琤妆点得朴素淡雅,少了平日上朝时的凛然,也无盛装时的张扬,可聿珶心底明白,她越是装得人畜无害,背后潜藏的心机就越可怕。
“怎么了?为何见到我就发抖?”聿琤一脸疑惑的靠近聿珶,在指尖快碰着她脸面时,她立刻退了一小步。“聿珶呀,妳莫不是在怕我?”
“不、不!聿珶怎会惧怕大皇姊……您来这里的意思是……”
她展眉浅笑,包裹在手衣里的玉掌,清楚感受到聿珶的惊骇。“来给五弟上柱香,顺便瞧瞧妳。”
在顾怀安的服侍下,聿琤上了香,凝望小巧的牌位一会儿,回头对聿珶温言道:“这段时日,苦了妳了。”
“大皇姊也是。”
“娘娘身子可无恙?”
“娘亲只是太过哀伤了,有既琳全心照料着,应无大碍。”
“她失去爱子已经够难过了……妳也得好好保重。”
稍微话过家常之后,聿琤牵着聿珶落座,“最近妳这儿还是没有聿珏的消息?”
聿珶先是摇摇头,她弯唇,试探- xing -的道:“听说她要生了,可能还是双胞;还好!这个年头,总还是有些喜事儿的。”
聿珶佯做初次听闻,惊讶地笑道:“双胞么……二皇姊与姊夫肯定很欢喜!”
“至于妳的喜事,在五弟辞世之前才听娘娘提过……”聿琤话还没说完,聿珶已是摇着头,“怎么?”
“聿珶从一开始就婉拒了这门亲事。”聿珶低头,手指扭成了几个白玉小结。
她怎会不知此乃聿琤与德贵妃欲拉拢政敌而想出来的计策?梅派那儿由她与梅穆成亲去拢络之,至于另一派由谏议大夫主导的朝臣,就让她去拢络示好。
与其任由聿琤摆布,倒不如想方设法地破坏这层计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是么?我听父皇说过,妳向他透露过自己愿意修行还愿,此事可当真?”
“大皇姊不觉得近日以来宫里大小事不断,里里外外不得安宁?”连看都不看聿琤,聿珶难掩感叹的道:“聿珶不才,什么都做不到,可至少还能吃斋念经,求诸佛菩萨保佑我大煌国运昌盛,告慰母后与聿玹在天之灵。”
聿琤颇不赞同地摇摇头。“妳当真有出家为尼的打算了?”
聿珶不语,聿琤只得再劝,“妳可千万别做这种莽撞的事情来;身为公主,焉有无端出家的道理?”
“或许也不是一下子便削发为尼,不过,确实早在母后薨逝时,这个念头便曾在我心头闪过……”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聿珶口吻哀婉,“随着聿玹夭折,父皇与娘亲皆卧病在榻,聿珶反而意念更坚。还请大皇姊成全!”
“妳都已与父皇、娘娘说过了……”聿琤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反复踱了几回;聿珶不知她究竟是真心烦抑或是演戏居多,只得静静等待。
“既然妳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
聿珶以为聿琤会强烈反对,不料却是如此轻易就应允了?
聿琤敛眉,惋惜的托起她的手来。“我会把妳的心意转达给父皇知道,就不知他听闻了又做何感想;转个念头,修行也不必非要在宫外!横竖娘娘现下身子不甚安泰,妳继续留在宫里陪她……反正即便出家,也是能够还俗的,成亲之事,往后再谈也不迟!”
盯着聿琤嘴角的那抹笑,聿珶突然觉得竟是暗潮汹涌,说不出的诡谲,彷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打从一开始,聿珶就像中了陷阱的猎物。
无论成亲也好、出家修行也罢……她都逃不出聿琤的手掌心。
是么?
***
“殿下!发生大事儿了!”
给聿珏遣去宫里打听皇帝病况的柳莳松,急急忙忙奔回将军府。
“什么事儿?急急忙忙的。”给知更搀扶着起身,聿珏半敛着眼接见。
“殿下,四公主、四公主她……”
聿玹夭折的噩耗- yin -影尚存,柳莳松突然用这般急切的语气提起聿珶,令聿珏一颗心提得老高。“聿珶怎么了!”
“四公主她,出家了!”
“出家!怎么会?”聿珏一瞬也不瞬的瞪着他,“湘君日前还说德贵妃有意要给她找个婆家,才过不到一月呢……出家?谁允的!”她一手抚着心口,似是给这消息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