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担心谷烨卿的安危之外,却是把其他心思都放在皇帝身边的那个人身上?而白丽甚至有种错觉,认为聿珏在意她口中的“湘君”,相较于谷烨卿仍有过之。
“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呢?莫非就因为她给绑在父皇身边难以抽身?”
白丽不禁皱眉;何时见过直率的聿珏对哪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比较起这个,殿下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增加自己的势力为上,无晏先前请人调了这回科考甲等及第的结果,有一人想请您亲自见过。”
这回甲等及第者有四十人,其中状元、榜眼由男子拿下,然则女探花无论是言谈、文论皆为高妙,且考核远远压过众人,会屈居探花,除了此女乃布衣出身外,更重要的是——顶了一张其貌不扬的麻子脸。
白丽先行见过此女,见识过谈吐气度之后惊为天人,下定决心要向聿珏推荐此人。
“就是妳之前赞不绝口的薛崇韬?”
白丽点点头,“无晏到底还是聿璋的妾,在大军凯旋之前,我得给您再找个替您瞻前顾后的帮手才妥;无晏以为,薛崇韬便是那万中无一的人选。”
“我明白了,那便找个机会请她直接过来将军府……”话还没说完,婴儿的啼哭声便穿过门廊,聿珏一跃而起,赶在褚千虹抱着娃儿过来前赶了上去。“怎么了?哭成这样?”
“方才喂过了奶,也没屎没尿的……我猜肯定是急着找娘,才连忙把她抱过来!”
褚千虹虽热心,到底与她一样是带孩子的生手,聿珏接过来以脸颊碰碰孩子的额,又探探她脖颈,皱眉道:“兴许是太热了?都是汗,我来给她换件衣裳……真可怜,檀华儿不哭不哭……”她心系孩儿,语调焦急,处理起来却是沉稳非常。
瞧着聿珏走远,褚千虹与白丽对望,讶异的道:“我还没跟她说是檀华呢!”这么快就认得出来?
白丽给她牛铃般的眼逗笑了,“孩子毕竟是殿下所生,究竟哪个是哪个,她当然清楚!”
她抚着□□的设计图,在遣人委托韵贵妃寻找工匠之余,又想到另外一件需要打听之事。
*
凤藻宫里,邢朝贵将圣旨宣读罢,轻轻交付到接旨之人手中。
“卑职蔺湘君,谢过陛下恩典。”她抬起头,芙颜之间彷佛照了层寒霜。
“来人,给蔺护卫更衣!”邢朝贵吩咐左右之后暂时回避,等到湘君绾发上簪,穿上一身宫装之后,他皱着眉头,重新将柳叶刀交到她手中。
“邢公公……这是?”
不仅如此,从褪下的朱红官服间,他再拿起腰牌系上柳叶刀的刀衣。
“卑……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声“妾”,别说湘君自己,就连他也听得不甚习惯。“妳在咱家面前还是自称‘卑职’便行……不然就直接说‘我’吧?”
湘君也差点没给搞胡涂,只得从善如流。“我……这柳叶刀与腰牌,仍属于我?”
邢朝贵点头,而湘君登时一阵头皮发麻,“蔺护卫仍是蔺护卫,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个‘湘贵人’的身分。”
意思是她既保住了原有御前侍卫的身分,也是妃嫔?
这样的官,闻所未闻!
‘朕本以为这样就够,直到病了这么一场,朕才发觉自个儿错了……朕想时时刻刻都见到妳,而不单只是在朝堂上……’
直到此刻,湘君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在朝堂上,她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然而在寝殿、在后宫,又是湘贵人!
既有武职又是妃嫔,意味着不管是寝殿还是朝堂,她都能到!
可至少有一件事能够确定——她将不再是百姓口中的蔺青天、钦差大人,皇帝不会愿意放她离宫的。
为了将她绑在身边,皇帝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是不?
“别说是妳,连咱家都吓了一跳……除了太后摄政外,后宫妃嫔干政乃是大忌,可圣上病重时已是让妳这带刀侍卫破例入寝殿……咱跟在圣上身边近二十年,还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饶是当年的皇后娘娘也没能做到!”
邢朝贵压低声响,对着她又是一叹,“妳得知道,圣上绝不是个贪恋美色之人,要不后宫就不会只有几个美人待着。”
这是在说她不够美艳,还是皇帝比较起美色,更重视才德?湘君忽觉有些哭笑不得,“卑职……明白。”
邢朝贵转而笑开,“妳的美色不在话下!圣上经常与妳独处,想必也是早已临幸于妳,这纔破例封了妳这样的官!”他欲拍她肩头,在瞄到她那湘妃罩衫时又悄悄地收回手来。“这可是蔺家的光荣,无上的恩典!”
湘君登时羞红了颊,“不、不!我没……”
“啊!是咱家多言了,还请湘贵人恕罪。”他笑瞇瞇的,刻意交互喊着两个身分;湘君握着柳叶刀不住颤抖,内心五味杂陈。“差点忘了!妳已接旨,赶紧先去面圣吧!圣上这几日除了听闻云旸公主喜获明珠那日开怀之外,接连几日又萎靡不振,妳得劝劝圣上,好生振作才是。”
湘君不知该如何辩驳,索- xing -不再多言;一路赶至寝殿,身后皆有宫女随侍,俨然是后宫妃嫔的仪仗。
然则没有哪个妃嫔还能手握御赐宝刀,行武职之事。她的乌纱帽虽已给这钗钿发髻取代,刀上挂的四品侍卫令牌却还在,她既能以侍卫身分出入皇宫,更能以妃嫔之姿踏入后宫。
她这样的职位无前例可援,恐怕……后头也将难有来者?
左右瞧见她换上女子装扮,除了讶异外,禁军侍卫间更带了几分惊艳,连御前带刀统领高福也不例外。她拢着裙襬,大袖间的幽兰随着朔风翻飞生姿,柳眉星目间既显贵气,也仍存有带刀侍卫的凛然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