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妻子已经去世许多年,三弟也点头同意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开口让姬瑾荣“回家”。
至于许金花——
许金花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还是在他另一个儿子的见证下完成的。
顾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困窘过。
顾父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看到姬瑾荣放下筷子,顾父急切地想掌握话语权:“我、我们能谈谈了吗?”
姬瑾荣挑挑眉,说:“我从来没有阻止你说话。”
顾父说:“我这次是来、是来——”
顾曦看不下去了:“我和爸爸是想来接你回家的,既然你妈妈再婚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首都的师资和各种资源都比这边要好得多,你要考好大学会容易很多。”
姬瑾荣唇角一挑:“从一个哨兵口里说出‘考大学’三个字,感觉很有趣。”
顾曦一僵。她想起顾靖真说过一句“邵峻英对他很感兴趣”,也就是说,姬瑾荣其实知道自己是个向导,也知道关于“觉醒者”的一切?
顾父也反应过来:“你、你都知道?”
姬瑾荣淡笑:“这个问题你问过了。”
顾曦看着姬瑾荣脸上的笑容,终于明白姬瑾荣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因为姬瑾荣很像顾靖真。
顾家上下,没有人不怕顾靖真。
虽然没有人敢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顾靖真在他们二叔遇到的“意外”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可顾靖真就是这样堂而皇之地掌控着顾家,清洗掉所有不服从他的人,把顾家上下都变成他的应声虫。顾昱明明是顾家的长孙,他却毫不犹豫地把顾昱扔去讨好邵峻英那个疯子——
顾靖真脸上最经常出现的,就是姬瑾荣现在这种笑容。
顾曦不说话了。
顾父涨红了脸:“小曦她没有恶意,她就是心急……”
姬瑾荣说:“我明白。”他喝了口水,平静地说出顾曦的意图,“毕竟没办法把我找回去,顾昱那孩子的日子就难过了。”
顾曦木然地看着姬瑾荣。
顾父猛地转过头看向顾曦。
他问:“怎么回事?什么叫阿昱的日子就难过了?”
顾曦对上顾父满是疑问的眼睛,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她站起来说:“爸爸,你真的以为哥哥是无缘无故偷跑掉的吗!你是不想去想还是不敢去想!三叔要哥哥去讨好邵峻英那个疯子!哥哥还不到十五岁!”
顾父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所以、所以你——”
顾曦说:“对!所以我想把他,”她指向姬瑾荣,“所以我想把他找回家!我想让他代替哥哥去巴结邵峻英那个疯子!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的来意已经被姬瑾荣看穿了,一切都没有希望了,顾曦再也没办法压抑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她的眼睛霎时间红了,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哥哥和她的爸爸总是一脸无辜、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所有事她都只能自己去解决——谁叫她是个哨兵呢?
哨兵不能软弱,不能想着依靠别人,必须成为所有人的依仗——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是她的哥哥要追求爱情,她的爸爸想要把他们流落在外的“兄长”接回家,她的三叔洞悉一切、“仁慈”地提出这么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曦用力想擦掉眼泪,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一点都不想当哨兵,她还不到十五岁,想和所有普通人一样高高兴兴地上学去,高高兴兴地考个好大学,过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
她想拥有一双普通的父母,母亲慈爱又温柔,爸爸严厉又有担当,如果一定要有哥哥,那哥哥最好成熟一点、稳当一点,而不是永远只会问她“小曦我闯祸了怎么办”——
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一张洁净柔软的手绢递到顾曦面前。
顾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对上了姬瑾荣温柔的眼睛。
顾曦心头一颤。
姬瑾荣说:“哭完了就擦擦。”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没哭完可以继续哭。”
顾曦的眼泪忽然就止住了。
姬瑾荣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对于女孩子,他总是很宽容,即使眼前这女孩子是个强悍的a级哨兵。
姬瑾荣说:“就应该哭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给你出的是什么样的难题。”他语气柔和,“你不能什么都替他们解决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顾曦呆住了。
姬瑾荣说:“所以,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你自己也有错。”他柔柔地望着顾曦,“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去替别人承担一切。”不管是软弱老实的许金诚,小气泼辣的林美凤,还是被宠坏了的许天赐——他都只是在旁边引导,而不是帮他们解决所有问题。
能改变自己未来的,只有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