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钊看了德皇后一眼,沙哑着声音说道:“水……”
宫婢端着水杯,德皇后亲自喂李钊将水喝下,又将御医叫了进来,四位御医诊断片刻说道:“娘娘,陛下的身子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些时日即可康复如初,臣等稍后再开一副顺气温补的方子来。”
“你们都下去吧,寡人的身子,寡人清楚。”
“臣等告退。”
御医离开,李钊拍了拍自己的床,德皇后坐在李钊的床边,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与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你扶寡人坐起来。”
“是。”
李钊靠在龙床上,脸色有些灰白,德皇后安静的坐身边一言不发。
“畜生!畜生!这个不孝子!”李钊突然发火,将身下的龙床拍的“砰砰”响。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呐!”
李钊倒也听劝,不再发脾气,大口喘着粗气,胸口起伏。
良久,李钊再次开口问道:“太子呢?”
“回陛下,昨儿您突然昏倒,太子,长公主还有二公主都在宫里守了您一夜,早晨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嗯,你……去叫太子来见我。”
“是。”
……
李珠一撩袍,跪在李钊的床前:“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谢父皇。”
“太子,这几日寡人需要静养,你搬回到东宫住。”
“是。”
李钊转过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子,从他的脸上,李钊找到了李倾城的影子,一阵恍惚,一转眼她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见自己的父皇看着自己不说话,李珠端直了身板,安静的等待。
“传旨,寡人静养的这段日子,由太子监国,左右丞相辅政。”
听到李钊的旨意,李珠连忙跪在地上,心情无比复杂:他一直都在期盼着这一天,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父皇生病换来的,又忍不住有些难过。
“儿臣遵旨!”
“你下去吧,朝物繁重,不必总往寡人这里跑,你要多听两位丞相的意见。”
“儿臣明白。”
“去,叫人将你皇姐……还有,驸马传进宫。”
“是。”
李娴昨夜在皇宫守了整整一夜,刚刚乘车回府,就接到了与驸马一同进宫的旨意,李娴不敢耽搁,与林飞星乘马车进宫。
……
顺喜打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娘娘,长公主殿下,及驸马林飞星,在殿外侯旨。”
“叫他们进来。”
“是。”
李钊对德皇后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
李娴与林飞星入得殿内,李娴不等李钊开口,直径走到李钊的床前,叫了一声父皇,眼泪便簌簌的往下落。
李钊看到嫡女如此,慈爱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李娴坐下。
李娴坐了下去,看着李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李钊心头一暖,他疼爱李娴不仅仅因为李娴是他的嫡长女,也不全因为李娴酷肖李倾城,而是因为李娴在兼顾皇家风骨的同时,还可以让李钊感觉到许多民间才有的亲情,体会到一个平常父亲的快乐。
第136章 正该鼓舞另立时
林挽月立在一旁,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李娴, 看着李娴落泪,林挽月心中一片柔软。
在林挽月的印象中李娴永远都是端庄的,矜持的,睿智的, 此时的李娴, 更符合林挽月心中最先想象的样子。
亲情的温馨在父女二人之间流淌, 林挽月不禁惆怅:这份天伦之乐,自己有生之年怕是无福享受了。
“好啦, 父皇没事。”李钊拍了拍李娴的手背,后者慢慢的止住了泪水。
李钊缓缓地收敛了笑容, 脸上的皱纹一夜之间深了许多。
“你雍王兄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吧。”
“儿臣知道了, 父皇保重身体,雍王兄以身殉国,儿臣也很难过。”
“哎……这个逆子,寡人特意嘱咐他不要冒然出城, 他偏要贪功冒进!”
“父皇,北境之势复杂,也许雍王兄有他的考量,您保重龙体。”
“哎……”李钊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问道:“这次找你来,父皇想听听你的意见,你雍王兄的身后事该怎么办?”
林挽月竖起了耳朵, 经过李娴的点拨,她已今非昔比,曾经的她因为在大殿上听不懂二人的对话而沮丧,此时李钊刚一开口,林挽月就品味过来李钊话中的含义。
雍王乃皇室血脉,但同时也是败军之将。
若按照皇室血脉身死他乡的典制,陛下应当派遣与雍王身份等同的人亲赴北境迎回灵柩,若是派人去迎,意味着雍王无罪。
但按照败军之将来说,军衔低的就地埋葬,军衔高一些的由当地兵丁将棺木护送回京,家属领走棺木埋葬,若如此,雍王有罪。
如何- cao -办后事,关乎着将来雍王后嗣的待遇以及史书上对雍王的评价。
林挽月站在那里,目光下垂,侧耳倾听,李娴回道:“雍王兄不畏艰险,力战匈奴,以身殉国,儿臣愿亲赴北境接雍王兄回京。”
李钊沉默不语,李娴继续说道:“父皇,逝者如斯,还请您为恒儿考虑,他才三岁,没了父亲,日后还要依靠萌荫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