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寡人这蹭饭,就不怕宫人笑话。”
“钟鲤既已回来,就不怕人笑话。”
钟鲤一色樱子红对襟绡纱衣,随着起身月白色下裙水纹凌波,整个人落落大方。慕容幸将钟鲤看在眼里,心中半信半疑,她知道钟鲤的脾气,宫人笑话没什么,就怕钟鲤倔起来自己也拦不住。
“寡人知道你急于证明自己,可服丧期间急不来。你放心,该是谁的位置,寡人就给谁留着,绝不偏私。”
钟鲤将回程提前了两天,为父亲圆坟后没有回钟府,而是直接入宫领旨。慕容幸圣旨上写的明白,服丧三年才可入宫,钟鲤如今已在宫中留了一天一夜,再待下去不合规矩。今日早朝结束后,钟正雨特意向女帝请旨接钟鲤回去,弄得慕容幸下不来台,腹诽这兄妹二人闹什么矛盾,竟被误会成自己私心扣人?
慕容幸念及此又劝道:“钟叔头七未过,你四处乱跑惹人非议,快回钟府守丧去吧!……寡人已去钟府祭奠过,还望你为寡人再祭奠一番。”
钟鲤默默听完,对着慕容幸提裙跪下,一脸郑重其事。
“开国之初,百废待兴,钟鲤武不能杀敌,文不能安邦,唯有在宫中助帝一臂之力。父亲一生恪尽职守,逝前仍点灯伏案,在青书一一刻下帝辛罪行。大哥也是服丧期间,却已接任父亲之位,早早在刻开国功绩,钟鲤怎甘落后?”
“钟鲤如今未着官服官饰,如何能称臣?”
“帝在心中,为臣之道在骨中。”
此话掷地有声,慕容幸浅浅一笑,起身回礼:“看来寡人要重新拟一道圣旨给钟府,还劳钟鲤大人执笔了。”
“是!”
慕容幸口谕,钟鲤落笔,两人配合默契,顺势把些许堆积的奏折解决。批至最后一笔结束,钟鲤心满意足的收好钟家圣旨,同慕容幸一起用午膳。
桌上午膳极简单,素食居多,看来讨粮之路依旧坎坷。慕容幸没有胃口,钟鲤也不敢多吃,两人用膳不到半柱香便离席。
钟鲤膳后没有离去之意,欲言又止,慕容幸见状不由笑她:“钟鲤大人,有话直说。”
“钟鲤想见那孩子。”
“理由?”
“臣昨日,梦见苏榕……”慕容幸似没有听见,始终面无表情,钟鲤无奈重复一遍,试图唤醒对方,“……臣已同她无话可说。”
慕容幸低下头,再抬起时脸上已浮起一丝冷笑:“好个无话可说!你告诉她,寡人有话要跟她说,说说这孩子。”
慕容幸示意宫人把孩子抱出,钟鲤心中忐忑,匆忙行了一礼遮掩情绪,静候一旁。
不消片刻,一个奶娘从寝殿后赶来,一边跪下谢恩,一边将怀中襁褓举到慕容幸面前。钟鲤起身凑近,见那孩子懵懂转醒,一双纯真无辜的大眼睛转向自己,忍不住心头一酸。
“臣可以抱吗?”
奶娘请示,慕容幸迟疑片刻,颔首同意。钟鲤小心翼翼抱过孩子,抬眼与慕容幸四目相对,忍不住问道:“女帝还未起名吗?”
慕容幸神情冷漠,孩子仿佛害怕,瞬间把五官皱到一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呜哇!哇!……”
在场人闻声俱一惊,钟鲤手一颤,宫人的心跟着忐忑。奶娘冷汗直冒,准备上前去接回小公子,钟鲤已反应过来,满脸笑意开始哄:“不哭哦,鲤姨喜欢你,乖哦。”
钟鲤哼的小曲儿有奇效,随着啼哭渐止,宫人悬着的心放下,纷纷向钟鲤投去感激的目光。钟鲤忽然福至心灵,直视慕容幸念道:“‘而新旧两城,屹立如金汤。’女帝觉的如何?”
慕容幸回味这句“而新旧两城,屹立如金汤。”以为是钟鲤的曲词,点头赞许:“很好。”
“钟鲤斗胆,为孩子起名‘阳屹’,帝以为如何?”
钟鲤转正身跪下,将孩子举到头顶,慕容幸去虚扶钟鲤,眼神却示意奶娘把孩子抱走。钟鲤抬头时,将慕容幸的虚伪尽收眼底,脸上有些挂不住,等奶娘把孩子接过去后,尴尬起身。
钟鲤坚持要一个回答,慕容幸也动了怒气:“钟鲤,别得寸进尺。”
听见慕容幸说出这话,钟鲤暗暗懊恼自己冲动,可一想到这孩子天真无辜,她就忍不住想赌上一把。乐师也好,内侍官也罢,她不过是想守护亲爱的人,倘若慕容幸已无人情,也不过是第二个帝辛罢了。
如果以前只为自己冲动,如今却为旁人冲动,是否算一点进步呢?
慕容幸懒得应付钟鲤,大袖一挥向内寝走去,宫人撩起珠帘,钟鲤坦然自若跟进去,回手屏退欲跟进的宫人。
“帝,摘星楼闹鬼之事臣已查清。”慕容幸猛然回头,钟鲤急忙转到慕容幸身侧,抬手为她褪下朝服,“此事牵连众多,臣不敢隐瞒。”
慕容幸压抑困倦,脸色- yin -沉:“你去摘星楼做什么?”
“不是臣去,是姬音郡主拉臣去的。”
姬音擅乐,曲谱能过耳不忘,乐器能信手拈来,可谓天生的音乐神童,连钟鲤也甘拜下风。可惜轩辕大陆第一才女唯有“苏花钟鱼”相称,姬音在出身胜出旁人许多,却有着致命缺陷——口不能言。
钟鲤将龙袍挂到衣架上,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做出姬音的手势,不过简单的五个字,慕容幸面无血色的跌坐龙床边。
在宫中,只有钟鲤懂姬音表达的意,但这句是只有慕容幸才懂的深意——我、要、找、姬、玟。
“宫中有一只大赤乌,姬音说,那是姬玟的鸟。”钟鲤不知姬玟真正死因,端详着慕容幸神色,硬着头皮继续,“那只赤乌无论飞多远,总要回落到摘星楼的西檐角,姬音断定姬玟的尸首在摘星楼里,几夜查询无果,所以请臣帮忙……妃子们看到的鬼影,想必就是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