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都死了,你也一样。”
这句话太毒,慕容殊猛然一个翻身,直直下坠。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想要起身,却与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老老实实按住。
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跪在地上,似有所悟:“我还活着。”
“你快死了。”
“我知道。”
慕容殊无所谓的笑笑,城主却将她一眼看穿:“你不怕死,也不敢死。”
“知道我为什么不怕死吗?”慕容殊扬起头,目光炙热,“进来的人,进来之前就死了。可我死在这里,却能一直活着。”
她确实不敢死,在她们没有独当一面之前,她还不能丢下她们中任何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失去她,但她不能失去她们,不能。
“你能有如此境界,着实不易,只可惜造化弄人,你的使命可以结束了。”
绰绰约约的白色身影在面前摇晃,城主现身。他俊美的脸庞,深邃的注视,以及邪魅张狂的笑,一如既往。
慕容殊冷冷道:“果然是你,帝辛……不,萧尧城主。”
萧尧知道慕容殊对帝辛有- yin -影,如水荡漾的袖子从上一划,再落下时,整个已大变模样。
“她”一身杏色长裙,离慕容殊不过咫尺之间,眼中柔情似水,美好一如往昔。慕容殊恍惚,见她朱唇轻启,一声“榕儿”就卸下所有防备。
她永远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
彼时那扇门外,如鸢静静的站着,她感到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慕容殊要帝位,她就帮她开路,她是天下最好的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要她说,她就去。
谁也不知道如鸢在和谁较劲,偶尔陪陪她,偶尔劝劝她,最后众位官爷吃饭都换了位置,怕打扰她思考人生。
第三天的时候,如鸢忽然道:“爹,我想学兵法。”
老笠没有意见,喜出望外。笠鹰听闻,眉头一皱:“女孩子家家,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成何体统!”笠鹰说话像他的父亲,如鸢一点也不像母亲。
在孤城的四处角落,围绕着中央塔楼有一大片空地,是士兵们每日- cao -练的地方。如鸢下了决定,却遭到兄长质疑,抱着刀就“杀”去了。百里思霈不放心,叫如淞跟去,正好如淞这两天给自己打了把新剑,乐于陪她去练练。
百里思霈趁热打铁,塞给如鸢一个药瓶,多嘱咐了一句“大姑娘了,谨记做事要有分寸。”
“这是……?”
“孤城长有一种草,叫寒极草,叶子绿中偏蓝,带齿。碾碎用来外敷可麻痹痛觉,内服药力更凶,必要时可以帮你多支撑一会儿。”
短短几日的相处,百里思霈已经意识到,如鸢看似比如淞成熟,其实并不懂复杂的人情世故,她每一剑,很多时候在她眼里都没有对错。师姐的惨死百里思霈不想再发生,她既然和如淞在一起,那她对如鸢就有责任。这个药服用过多还会麻醉神经,浑身无力,到时候让如淞把人背回来就是了。
“……谢谢。”
如鸢当着二人的面把药瓶收到怀里,心里根本不打算使用。什么环境使然,什么命运使然,都是弱者的理由。
莫晓情站到百里思霈身边,看着二人背影渐行渐远,有感而发:“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霈儿,我们看不惯她的傲,大概是因为她确实值得骄傲吧。”
不过一下午,四大阵营的副官连接不断来到笠府求些伤药,如鸢用木剑,照样把他们敲得骨架七零八落。最惨的也是最后一个光顾的是笠鹰,他身上也没有挂彩,心里却受了极大的创伤,“爹竟然要她同我平起平坐,她竟然不客气,真是气煞我也!”
莫晓情同百里思霈对视一眼,低下头拈花一笑,心中偷乐:大概除了慕容殊,她都不给面子。
第60章 破(二)
慕容殊是除了慕容幸,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当萧尧变换成女帝,十分有效的消减了慕容殊的锐气。
她猜到自己大概,是没有机会亲眼得见女帝的样子了。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所有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之前还是红颜白发,此刻终于累到老下十几岁。
“你出嫁的那天,不会知道我有多难过……不是因为你嫁给他,不是……”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儿,去换一个渺茫的希望;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哥哥,可以不顾妹妹的死活,一心执意复仇。
是的,慕容殊知道一切,她只是习惯用装傻来保护自己。
“我从没想过你会说出‘喜欢’二字……你说你要劈出一片天,我没敢答你,其实你嫁谁我都会为你开心……”
初见面的那一天,她撞到姬玟怀里,摸到玉佩,念念不忘,一直到姬玟离开苏府的那天,在他抬手拍自己头的一瞬间,神不知鬼不觉把它顺走。
她只是想同未来的姐夫开一个玩笑,就如同她以前偶尔偷偷干一些坏事,被发现也不过挨一顿打——这曾是她生活的乐趣呢。
然而有些玩笑背后的真相,她受不起。
她年幼,还不知道命运多残酷,也不了解习惯是多可怕的东西。逆来顺受的生活,血海深仇的的血脉,注定她被理想狠狠抛下。苏杏的离开,都怪她装的太像,连知道苏杏是替自己去死,拦也拦不住。
“只要不是他,不是他就好了……他才是最坏的那个……”
那晚,姬玟静静的坐在她旁边,对门外浑然不知的未婚妻,微笑不语。即便是动人的爱情,复仇计划开始,谁也无法将它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