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恼于自己这么久才找到杨谨的事实。
若再迟上一段时间,谨儿这老实孩子是不是要被这个长郡主给勾搭走了?
“多谢长郡主详解。”杨熙悠悠开口。
金羽笑笑,那句“不必客气”尚未溜达出来呢,杨熙便又说话了:“我是你这位景姑姑的同辈,你称我杨姑姑便可。”
景砚是个冰雪聪明的,已经将这其中一方尚自懵懂的暗战看出了几分端倪。她微垂下头,勾起唇角,强忍住了笑意。
金羽闻言,则呆了呆。她多少感觉得到了来自杨熙的莫名的敌意,但杨熙的话更让她笃定了对方是杨谨的长辈,说不定还是很亲近的家人。于是,她很自以为是地认定杨熙是气恼于杨谨生活在自己的治下,却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
好吧,人家气恼的也有道理,谁让自己是青原城之主呢?
金羽这般想着,心情反倒更好的,觉得与杨熙更亲近了一层,遂笑呵呵道:“杨姑姑。”
杨熙打量着她的神色,便已猜到了她内心所想,鼻腔里“哼”了一声,算作答应了。
“景姑姑,杨姑姑,”金羽又开口道,“我的建议,还是把杨谨挪到我的王宫中。那里的环境比这里好,医药也方便,对杨谨养病好,你们住着也舒适些。”
“不必麻烦!”杨熙原本坐下来替杨谨换搭在额头上的敷凉布巾的,听到这话,立时出言拒绝。
景砚挑眉,登时明白了杨熙的担心。她暗自好笑之余,向金羽温言道:“长郡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谨儿她这样,再折腾去王宫,总是于她养伤有些妨碍的。”
金羽被杨熙快语回绝,她是长郡主之尊,自然心里不大痛快。景砚的话,却给了她心思回转的余地,亦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如此也好,”金羽道,“我会让御医和医女到这里恭候差遣的。”
景砚含笑,“有劳了。”
天光大亮,王宫中还有大量的事务需要处置。金羽纵是不想走,却也不得不走了。
她于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烧已渐退的杨谨,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去,并说等白日里得空再来。
杨熙始终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在她推门离去之后,杨熙的神情方松缓了许多。
她的目光始终投注在杨谨的脸上,也始终围绕着杨谨忙碌着,或换布巾,或时不时地摸摸杨谨身上的冷热,增减被子。
她表情的变化也很淡,似乎只是关切着杨谨。但金羽和景砚都不是寻常女子,尤其是景砚,觉察到金羽离去之后杨熙的放松,不由得轻轻笑了。
“放心吧,方才长郡主不是说了吗,谨儿已经没事了。”景砚开口道。她不想让杨熙面对被自己看穿心思的窘迫。
“你又知道!”杨熙微恼道。她还未从后怕、懊悔,以及来自金羽的危机感之中挣脱出来。
“我如何不知道?”景砚凝着她摩挲着杨谨手掌的手。
杨熙凉森森地撩了一眼景砚,“你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太后,你什么都知道……”
这话头,可是有些怨怼了。
这三年来,两个人结伴寻找杨谨,大河东西、江南塞外,去了许多地方。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也从最初的彼此将就,时而冷战,渐渐地互相接纳,生出了些许默契。这样的斗嘴,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景砚好笑地看着她,慢悠悠道:“是啊!我是无所不能的大周太后,我不止是太后,我还俘获了天子的芳心呢!”
你戳我痛处是吧?杨熙愤愤地瞪她,冷飕飕道:“你厉害!你多厉害!降住了她的心,还纵她纵得没了边儿!”
她意指景砚没有尽到规劝宇文睿的责任,害得杨谨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景砚挑眉,她少年时候,也是个口才了得的,也曾经将兄长驳斥得哑口无言,将父亲驳斥得唯有苦笑。只是后来入宫做了皇后,渐渐地骨子里的端庄占了上风,不施此道已久,很是技痒。
“呵呵!”景砚很应景地冷笑一声,接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杨熙——
“我确是有错,不过,我好歹也晓得直面,晓得知错便改。我可没无能到连露个面都不敢啊……”
她这是戳杨熙不敢在杨谨清醒的时候现身的事实。
“没什么不敢的!”杨熙被她激出了胆气,“我既寻到了她,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那好啊!你既这么有胆量,便守在这儿,静候她醒来,你可敢?”景砚噙着笑。
好一个激将法!
杨熙一凛。
可是,话赶话僵到这里了,若她再没出息地退却了,是不是太怂了?
“有何不敢!”杨熙圆着眼睛,铿锵道。
“如此甚好!”景砚朗声道,“你便守在这里,等着她醒来吧。”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诶!你做什么去?”杨熙急了。
景砚笑忒忒的,“我自然是去休息一会儿啊!”
她说着,抬掌轻拍了拍杨熙的肩膀,笑道:“我是个老人家了,一把老胳膊老腿儿,禁不起这么整宿整宿地折腾。你还年轻,便替我这个老人家守在这里吧!”
接着,便带着一缕香风,去隔壁房间补觉去了。
还真是……倚老卖老啊!
杨熙瞪着景砚的背影,直到那道妙丽的背影消失不见。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了一躺一坐的两个人。
于是,她更能够无所顾忌地盯着杨谨的脸,贪恋地瞧个够了。
景砚是好心,杨熙懂。
虽然她用了激将法,激得自己躲无可躲,但她想要寻到杨谨的心思,同自己是一样的。
甚至,景砚心里是认同自己与杨谨,将来走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