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可死,也不肯让他们,让寒石山庄中的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弱软不堪。
头顶上的黑影,已经将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杨谨知道,那些人已经包围了自己。
她倔强地撑起脑袋,倔强地与他们对视。
然而,她的右肩头和小腹处撕心裂肺的痛,伤上添伤,她的身体却由不得她倔强,牙就算咬碎了,也扛不过身体的本。能——
控制不住的,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口怎样,又吐了多少血。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眼前的重重黑影变作了模糊的虚影……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有一抹熟悉的嗓音不知从哪里响起,像是极远,又像是极近。
那人说了什么?
住手?
还是闪开?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杨谨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急速地抽离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很强烈,比当初她为石寒祛毒以致险些丧命的时候的感觉还要强烈。
所以,是要死了吗?杨谨恍然想着。
若就此一命呜呼……
隐约中,杨谨残存的一点儿意识,使得她嗅到了一抹熟悉无比的气息,那是她曾贪恋无比的淡淡体息,来自那个她曾贪恋无比的人……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靠在某个人的怀里。她太累,太疲倦,意识模糊中,辨不清这个怀抱是不是那个怀抱。
然而,她强烈的本。能促使她拼尽最后一分力气,问出了那句最想问的话。她怕,若是就此一命呜呼了,她就再也没有机会问出那句话了——
“我……要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然后,她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她并不知道,抱着她的石寒,将那些虚弱而破碎的语言,拼成一句完整的问句的时候,汹涌的泪水如决堤般,再也止不住。
两日后。
一名六旬开外的灰衣老者自杨谨的房间内走出,后面跟着的小厮替他提着药箱。老者的眉头皱得极深,微微摇头叹息。
“贾老爷子,我们家小爷如何了?”红玉忙迎了上来,请老者坐下。
老者听到那句“小爷”,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旋即回复如常。
他看着红玉,忧心道:“红总管,实不相瞒,老朽医术有限,实在还是唤不醒……那位啊!”
“您可是咱们襄宁城中最厉害的郎中了!咱们庄上的保和堂都靠您坐镇呢!您……”
老者惭愧地摆手,“老朽知道,庄主这两日让老朽给那位瞧病,是看重了老朽忝有几分医术,还是庄中信得过的人。可、可里面的那位,她不是寻常医术能救得了的啊!”
“您这话怎么说?”红玉奇道。
“据老朽推断,那位的伤,是武道上的内伤。老朽能治她的皮外伤、骨裂伤,能下方子调养好她五脏六腑所受的创伤。可这武道一术,老朽半点不懂啊!”老者无奈道。
“您的意思,我们家小爷醒不过来,是因为受了内伤?丹田、内力什么的?”红玉问道。
“这个,老朽就说不清楚了!”老者道,“要我说,还是寻一位精通武道的高手,给她瞧瞧,说不定能看出门道儿呢!”
见红玉面有失落,老者忙又道:“不过,红总管放心,她的皮外伤和骨裂伤,包在老朽的身上。保证药到病除!”
红玉心情稍缓,点头道:“多谢您了,贾老爷子!”
老者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他突地想到了什么,忧道:“躺着的那位,老朽不知与庄主是什么关系……老朽倒不是打听这个。主要是,庄主这么日日熬着、守着,总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您说的是。我们何尝没劝过呢?”红玉深有同感,犯愁道。
老者想了想,又道:“老朽再给庄主开一副安神养血的方子,红总管好歹劝着她喝了。不然啊,不等躺着的那位好了,她就先倒下了。”
“那就有劳您了!”红玉欠身谢道。
“庄主?”红玉掩紧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石寒的身旁。
石寒知道是她,轻声“嗯”着,算是答应,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床榻上闭目不醒的杨谨。
红玉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杨谨,也觉得心里不大好受,明明离开之时还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孩儿,怎么就这样了呢?
“庄主您歇一歇吧!已经两日没合眼了。”红玉小心地劝着。
“无妨。”石寒淡淡地答道。
这不是红玉第一次劝,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
抿了抿唇,红玉道:“方才,贾老爷子给您开了一副安神养血的方子,还让属下多劝劝您,好生保养自己的身体,才能来日方长啊!”
石寒没作声。
红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道:“贾老爷子说,杨公子的皮外伤和骨裂伤包在他的身上,定能药到病除。”
“嗯,有劳他了。”石寒淡然应着。
红玉再次尴尬地轻咳一声,又道:“贾老爷子还说,据他推断,杨公子之所以一直如此,是内伤,须得寻一位武道上的高手给瞧一瞧,说不定就能瞧出门道儿来。”
石寒闻言,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
她猛然扭头,看向红玉,“武道……高手?江湖中人?”
“是,大概是这个意思,”红玉点头道,“属下想,杨公子是习武之人,找一位武林高手给瞧瞧,或许就能对症了。”
她前日一回庄中,就惊见庄中乱作一团。那小孩儿一身是血地昏厥在庄主的怀中,而庄主呢,满面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