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已经耐不住,透进了屋中。和着遍地晶莹剔透的雪的银芒,更显得耀眼。
石寒的打算已经在脑中渐渐成型,只差一些细节还需要再思忖考较。
她白日里寻到了昏醉的杨谨,担惊受怕了半日,又被杨谨缠着亲昵了大半日,接着又是杨谨突如其来的月事,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关于杨谨过去的回忆……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了。饶是她经惯了大事,做惯了决断,长久的劳累之后的疲倦也是接踵而来。
石寒的眼皮也沉下来,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杨谨离得很近,两个人呼吸相闻,那气息石寒很熟悉,亦很亲切。
不经意间,石寒的眉眼间都愈发柔和了起来,遂由着那强烈的困倦占据了自己的身与心。她最终窝在杨谨的身边,亦睡过去了。
这一觉,两个人直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石寒无语地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已经自动自觉地窝进了杨谨的怀中;而杨谨呢,在梦中亦责无旁贷地抱紧了她。
难怪梦见了热乎乎的大太阳照在头上,身上被烘出了许多的汗水。
现实中,石寒薄薄的寝衣真的被自身沁出的汗水溻- shi -了——
屋内地龙火热,杨谨的怀抱更是火热,想不出汗都难。
杨谨比她晚醒来一会儿,迷蒙地挣开了眼睛。
杨谨困惑了一瞬,方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在做着什么。于是她讪红了面庞,不过,抱着石寒的手臂,却未松缓分毫。
石寒:“……”
“还难受吗?”石寒稍稍向后退了退身体,关切问道。
离得太近了,她没法顺畅地说话。
杨谨闻言,初时一怔,继而明白,石寒问的是自己的身体,莞尔道:“一点儿都不。”
“那……头还难受吗?”石寒又问道。
“头?”杨谨呆了呆,恍然记起自己昨日还是个宿醉街头的,窘然。
石寒见她不答话,手已经忍不住从锦被中伸出来,抚上了她的额角,按在她的太阳- xue -上,轻轻揉着,口中抱怨道:“让你喝那么多酒!小小年纪,要变成个酒鬼吗?”
杨谨其实早不难受了,但被石寒这样在意着,她觉得舒服得很,心里也软乎乎的,极是受用。
她一瞬不瞬地凝着石寒的脸,由着她按揉着自己的额角,一颗心化作了一摊春.水。
岁月静好,若能日日时时如此,复有何求?
身处暖呼呼的被衾中,身前怀中是倾心爱慕之人,她正体贴地舒缓疼爱着自己……杨谨心神荡漾,未曾沾酒,却有醉意溢了上来。
她忍不住凑近了石寒一些,口中喃喃道:“你当真比醇酒都醉人……”
石寒指掌间突的落空,双眸的视线瞬间被杨谨的俊脸填得满满当当,偏偏飘入耳中的,还是那般炽热的情话——
她登时心中警铃大作,至少当下,她不想同杨谨再有什么亲昵的接触。她太清楚杨谨接下来打算对自己做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的火热太明显了。
石寒于是骤然抽手,手掌轻按住了杨谨的下半边脸,尤其是那副可能会侵略自己的唇。
杨谨顿住身体,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又微垂下眼眸,盯着石寒覆在自己嘴上的手掌,虽然无法看得分明。
“还想喝酒!”石寒故意避开之前那情话的重点,板起了面孔。
杨谨:“……”
似乎关注点不大对劲儿吧?她呆呆地想。
却听石寒又道:“你是武者,又是郎中,难道真要做个醉鬼,以后练拳哆嗦、切脉打颤儿啊?”
杨谨:“……”
她只是这些时日里贪图那杯中物带来的混沌和无所顾忌,可以暂时驱散心中的苦闷,还不至于产生某种强烈的依赖。若非说依赖,石寒的存在,才是最能让她甘心、放心依赖的,她也只想养成依赖石寒这么一种嗜好。
何况,依赖着石寒,同石寒在一起,比醉酒都管用得多。因为,她既不用把自己灌得浑浑噩噩的,又能忘却生命中所有的痛苦,余下的,只有纯然的快乐与心安。
这种感觉,真好。
石寒说着,已经自顾自坐起身来。
“从今日起,不许再嗜酒,”石寒肃然道,“年节下,也只许饮果酒!”
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道:“把你的小酒壶交出来!我暂且替你保管着!何时戒了酒,何时还你!”
杨谨嘴上的束缚已经退去了,她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出神地凝着石寒的侧影,尤其是那寝衣覆盖下的玲珑身段,嘴角已经不由得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憨笑道:“怎样都好……”
石寒挑眉,心道你倒是好脾气!
她唯恐杨谨只知花痴不走心,拧身,郑重道:“谨儿,嗜酒伤神、伤身,我是过来人,你可要记在心里,乖乖的!”
杨谨与她对上目光,听到那句“我是过来人”,不禁一呆。
她尚未来得及思索石寒话中的深意呢,便听石寒又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寒石山庄在京中有几处大主顾,须得拜访,还有京外的几处,都得我亲自去拜访。这期间,你便在京中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寒石山庄。”
杨谨听着她安排,也知道寒石山庄的生意遍布大周,年节下拜访各地的主顾很正常。但提及以后离开京城的打算,杨谨还是沉默了。
“怎么了?”石寒不安地问道。
杨谨迟疑了一会儿,终是如实道:“我还未寻到我娘亲葬在哪里……闵姨说,娘亲的尸骨曾被一位贵人带走,不知葬在了何处……”
她说着,神情黯淡下去:“我想寻到她老人家的……墓,才会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