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慰女帝,于私而言,是身为友和枕边人的情分;而面对主君的过失,善言劝谏,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纵是与女帝已经做了亲密无间的事,姚佩琳也无法对自己的职责视而不见。
宇文棠闻言,擎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中。她睨向姚佩琳,道:“朕- xing -急?你是说朕好心好意地引宇文谨来,是- xing -急了?”
姚佩琳听她言语间特特加重了“好心好意”四个字的语气,又是欣慰,又是好笑。陛下是因为十足地信任自己,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放任地孩子气。
姚佩琳于是暗自决心,此生就算是做不成长孙皇后,也要学着如长孙皇后一般直言善谏,不令主君走了歪路。
“是,臣确实觉得陛下略心急了些,”姚佩琳顿了顿,又不忍心道,“陛下的心思是好的,对幼妹更是好的。”
宇文棠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她之前见过杨谨醉倒街头的“不争气”模样,深恨她忝为宇文氏子孙;今日在楼上又听得宇文斐当街认亲,便又急又气——
她气石寒对杨谨的极力呵护,不令杨谨沾染一分尘埃的小心翼翼。她气杨谨堂堂宇文氏子孙,竟没出息到要靠着昔日杨郑伪朝廷的公主来保护的地步。她看不下去杨谨“堕落”如斯,亦愤然于宇文斐行为的失分寸,遂脑子一热,把三个人提上楼来,一一教训。
对于相王府,宇文棠始终是存着戒心的。不止是因着宇文达殒身之事,更因为,相王一支,几乎代代有逆上作乱不安分的。对于宗室,宇文棠不想黑下脸不留情面,所以她借着杨谨之事,来了个投石问路——
她就是要看一看,相王府在知道了杨谨的事之后,会作何反应。若是依旧安分守己,她便保留着相王的宗政之职,养着他们;若是敢有旁的异动,那就怪不得她不顾宗室之情了。
基于这些缘由,促成了她之后对杨谨“好心好意”的半是训诫、半是劝慰,却并没有得到她预想的结果。杨谨既没听进去她的话,甚至还倔强地甩袖而走。
此刻,静下心来,再听了姚佩琳的谏言,宇文棠也觉得自己冒失急切了些。尤其是,那个最大的祸根还没挖掉的时候,自己此举,很有些节外生枝的意味。
姚佩琳情知自己的规劝出口,就会惹来女帝的不快。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继续规劝了,孰料,她这句话俨然石沉大海,女帝根本就没回答她,竟一言不发地绷着脸生起闷气来。
姚佩琳瞧得心软,主动执了宇文棠的手,温声道:“陛下生气了?”
宇文棠苦恼地看了看她,幽幽道:“佩琳,朕觉得自己变笨了……”
姚佩琳看着她一副自我怀疑的模样,心更软了,温柔道:“陛下不笨。”
宇文棠回望着姚佩琳,半晌方道:“朕觉得,下次不能再与你纵。情得那般狠了,容易脑子不灵光唔……”
一国之君,青天白日的,竟这样口无遮拦!姚佩琳登时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宇文棠的嘴。
宇文棠被她捂着嘴,还冲她促狭地眨眼睛,只盯得姚佩琳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陛下,说正事!”姚佩琳忍着羞意,虎着脸,向宇文棠道。
宇文棠极受教的,使劲儿点头,再点头。
姚佩琳心软,舍不得,松开了手掌。
宇文棠却是不肯她的手就此离去的,劈手扣住,覆在了自己的面颊上,又耸着鼻子嗅了嗅。
“嗅、嗅什么……”姚佩琳被突然的亲昵害得心内发痒。
宇文棠侧头道:“你的味道……嗯,你刚才拉那小丫头的手来着……你只能拉朕的手!”
姚佩琳顿觉女帝无赖得可以,却被她吃定得死死的。只好由着她抱了自己的手在怀中,忍着手心手背上女帝胸口柔软的触感,强自镇定道:“石庄主涉足险地,还请陛下妥善安排好……她毕竟是为陛下做事的……”
宇文棠白日里撩拨着枕边人,并没忘了正事,应道:“你没见方才慕平来送信吗?那就是石寒匆忙写来的。说是贺朴的闺女去请她正月十六去见素山庄庆寿。”
“正月十六?庆寿?”姚佩琳亦是伶俐人物,极快地在脑中思索着。
“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样,”宇文棠幽幽道,“朕说过,我们姓宇文的,多出情种。”
姚佩琳默默叹息。她曾听闻,杨谨的生母,便是正月十六的生日。
“那么,陛下是要让石庄主去祝寿了?”姚佩琳问道。
宇文棠的动作一滞,道:“石寒信里是这个意思……但朕觉得咱们的人去见素山庄,还是太凶险、太被动了些。”
姚佩琳听她称石寒为“咱们的人”,心内稍宽。
只听宇文棠续道:“所以,朕改了主意了,咱们不就他,让他来就咱们。朕就不信,推选武林盟主的邀请一到,他不会乖乖地入瓮!”
姚佩琳了然,道:“所以,陛下请王爷先去……”
“不错,”宇文棠道,“由楷儿的师父做东道,几管并下,不怕制不住!”
姚佩琳犹回思着女帝的计划,恐怕有所疏漏的,却冷不防被抱了个满怀。
“陛下!”姚佩琳一惊。
“你怕什么?”宇文棠故意凑近了她,嘻嘻道,“难道,朕很可怕吗?”
姚佩琳大羞,“陛下做……做什么?”
宇文棠抿嘴笑:“自然是要回宫……做些彼此欢喜的事啊!”
姚佩琳更是又惊又羞:“白日里的,陛下不可……”
她接下来的话,却被宇文棠的一根食指阻住了。那根食指的指肚,就这么明晃晃地抵在她的唇上,只如此简单,便让她几乎浑身发软,唇上还没出息地有酥酥的感觉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