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和她并肩而行的人。
若非心里还存着点点少女的矜持,她真想攀着杨谨的手臂……不,攀着手臂哪里够?要牵着阿谨的手,那样才好。
走着,聊着,介绍着,贺霓裳总是偷偷地瞧杨谨的侧颜,当真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她心里偷笑着,却不知杨谨的一颗心完全不在她这里。
两个人很自然地逛到了见素山庄的后庭院。杨谨的第一印象便是,这里不似挽月山庄的庭院那般轩敞阔大,甚至比不得寒石山庄,但花草栽植、亭阁布置自有一番风味,足见主人家是个品味不俗的人。
这更让杨谨的心中难安——
照理说来,贺朴不过是一个江湖中人,他的名望再盛、财力再厚,终脱不开一介武夫的底子。为什么,这里的布置,很有些风雅底蕴的样子?
恰在此时,杨谨注意到了庭院一侧的不寻常处。
那里,有一道高墙,墙上繁花似锦,比旁处更加绚烂夺目。只不过,高墙上嵌着一道门,门上还缀着一把锁。
发觉杨谨的目光投- she -处,贺霓裳和暖地笑了:“那里是我娘亲的香冢所在。我爹爹亲自落的锁。每到年节和重要的日子,我爹爹便会开了那锁,带我去那小花圃里祭奠我娘亲。”
杨谨耳中听着贺霓裳的话,眼望着那高墙上匍匐的绚烂多姿的茂盛花与藤蔓,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是何等滋味。
贺霓裳见她伫立无言,猜测她是联想到了她自己的身世,登时觉得物伤其类,又觉得心疼杨谨心疼得心尖儿上发酸,遂禁不住拉了杨谨的手,柔声细语道:“阿谨,你……别难受。嗯,我可知道想自己娘亲的时候,多难受呢!再过几日,正月十五团圆夜,按照惯例,我爹爹是会亲自来祭奠娘亲的……到时候,你也来好不好?”
杨谨怔怔地盯着那道漂亮的花墙,闻言,仿佛被从梦中突然惊醒了似的,豁然拧脸看向贺霓裳。
贺霓裳一呆,继而想到了,那香冢里葬着的是自己的娘亲,却不是杨谨的。虽她也盼着杨谨能随着祭拜一下娘亲,就像……女婿那般,不过,好歹这也是戳中了杨谨的伤心事,似乎太残忍了些。
贺霓裳忙道:“阿谨,我……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其实只是……只是……”
她嗫嚅着,实是不好意思说出女儿家的心事来。
杨谨所想,却是另一码事,抿了抿唇,道:“届时,若令尊允许,我便也随着祭奠一下……伯母……”
伯母?
贺霓裳滞了一瞬,明白杨谨指的是自己的娘亲。可是,她既称自己的爹爹为“令尊”,对自己的娘亲不是该相应地称呼为“令堂”的吗?
贺霓裳觉得说不上哪里古怪,却也转头即忘,并未挂在心上。
杨谨于是真的就在见素山庄住了下来。她的房间,被贺霓裳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
杨谨不去在意这些事情,她甚至暂且放下了对石寒的思念。因为她心底里的声音告诉她,远离了见素山庄,或者说远离了贺朴,石寒便是安全的。
而她现在,最最重要的,是确认自己的猜测,以及确认那扇花墙之后的香冢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她确信,她还有整整一辈子,足够她追逐、追随着石寒的脚步;但是,那座香冢,极有可能是她生命的源头所在,她必须彻底弄清楚。
贺霓裳对杨谨很周到,虽然她照料人的能耐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但杨谨看得出,她在尽她的全力对自己好,每一日,除了夜里各自安睡之外,余下的时间,贺霓裳都恨不得步步时时陪在杨谨的左右。
她陪伴杨谨看遍了见素山庄附近的风景,还打算着带杨谨去绍州逛一逛。任谁都看得出,杨谨能暂住下来,她是最兴奋的那一个。
然而,贺朴的行踪令杨谨很不安。她极少能见到贺朴的影子,也想不出他正在忙碌些什么。只听庄中的仆从说,庄里来了两拨客人,似乎是什么“剑阁”的,还有什么“沙掌门”。
杨谨日日被贺霓裳缠着,自然没机会去打探清楚。
如此三日的光景便过去了,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了。
见素山庄中,早有管家带着众仆从张灯结彩,迎接佳节。庄内外布置得喜庆漂亮,很有节日的氛围。
入夜,杨谨回到自己的房间,歪在榻上琢磨着明日之事,若是贺朴不允她参与祭奠该如何。她自知口拙,又忌惮着贺朴的心机,一时间当真想不出该用何理由说服贺朴。
思索了许久,不觉月挂中天,已近子时。杨谨心里越发地焦躁起来,一个念头突的跳入了她的脑中——
若是趁着夜色闯一闯那扇花墙内的世界呢?
她素来艺高人胆大,既然想出了主意,便换了身藏青色不显眼的箭袖,小心地挨出了房门。
正月十四的夜里,寒气颇重,大半个不完整的月亮懒洋洋地高挂在墨蓝色的夜空中。
杨谨这几日对于见素山庄中的格局也熟悉了,她只是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如石寒那里一般,夜里亦有当值的护卫;甚至如挽月山庄那般,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其实都藏着身手不凡的暗卫。
所以,杨谨很小心地迈着步子,朝着记忆中的庭院的方向蹭去。
她的脚步很轻,呼吸亦很轻。然而,当她这般挪了半刻钟的时候,突的停住了脚步。她发现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似乎有一个闪动的黑影。
那个黑影伏在屋脊之上,仿佛在窥视着什么。
杨谨暗自皱眉。她依仗着自己的一身修为,蹑足潜踪地挨得近了些。
那黑影只顾着自己的事,竟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离得近了,借着皎洁的月光,杨谨更看得清楚了些。于是她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正当她犹豫着该如何处置眼前的情形的时候,嗤的一声破空声响,那屋脊上的黑影闷哼一声,晃了晃身形,便跌了下去。
杨谨的脑中划过一瞬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