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练功时的寂静,两个人一路沉默,邀月大步走在前头,怜星远远跟在邀月后面,直至到了寢殿前方。
眼看着就要进殿,邀月却突然停下步子,然后顿住身形,站立如松,却不再前行。
等到听到了怜星的脚步离她不远之时,才回过头,用那双清亮冷漠的眸望向怜星。
怜星怔然片刻,邀月这是在……等自己?看向那双清亮冷漠的眼。怜星不知此刻她的眼神,漠然冷淡更甚邀月,仿佛什么都已不在乎,也好似这世间再没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
她还是走向邀月,迎着邀月的目光,离邀月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愈发的近了。可怜星却停了,再不肯接近。她们现在离的不远,却依然保持着距离。
邀月眸中冷光一闪,冷然道:“进去吧。”说罢再不看怜星,极快的转身大步踏了进去。
怜星无声的轻笑一声,逆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似是极不经心的走了进去。
一进殿便见到一妙龄女子端坐在大殿中央,正襟危坐,冷淡至极。
虽说是妙龄,却又偏偏带着三分成熟的风韵,清贵高华。如同煌煌秋月般不可方物,任是无情也动人。
进了殿,两人终于站在一起,一齐对那女子行了个礼,道了声好,问候几句,却不见回应。
却见那女子只是清冷的望着她们,尤其看向怜星的目光分外关注。蹙了蹙眉,似是有些疑惑什么。半晌,才问了一句:“我闭关的时候功课做的如何了?”
“回母亲,先生布置的作业都有按时做完,需要温习的书也不曾落下,母亲留下的功法也每日练习。”邀月认真答道。没有说的是期间怜星数次毁掉她的功课,害得她先生布置的作业也数次通宵做了两遍。
女子见邀月答的认真,也淡淡的颔首,暗自满意不曾表露出来。接着看向怜星,同样问道:“星儿的功课又做的如何了?”语气依旧冷淡。
“回母亲,孩儿自知顽劣,资质愚钝。功课如常,功法亦无进展。前几日还顽皮毁了姐姐的课本,姐姐却不曾责怪,怜星于心有愧,所愿请罪,求母亲责罚。”怜星低头答道,教人看不清神色。
“哦?”女子挑眉,转向邀月问道:“可是确有此事?”
邀月迟疑了一下,看向怜星,怜星低头不知是何表情。邀月才迟疑答道:“是……母亲,确有此事。”
女子半阖双眸,思索了一下,道:“既如此,怜星对长姐不敬,按宫规处置,禁闭两月,并在我殿外跪上两个时辰,今日便不要用膳了。”
怜星跪下叩首道:“谢母亲成全,怜星知错,甘愿受罚。”
女子挥挥手道:“下去吧,月儿留下。”
怜星应声,退出寢殿,在殿外台阶下寻了片干净地方,拂袍跪下。
☆、昏迷
怜星跪在殿外,瘦小身体挺的笔直,目光直盯着前方,空洞幽远。仿佛看着很远的地方。
再看殿中情形,女子留下邀月,却不曾先开口。邀月见状,唤道:“母亲?”
女子这才缓缓道:“月儿,明玉功练的如何了?可有什么不明的地方?”
邀月答道:“已至二层巅峰,相信不久便能突破至三层。并无疑问。”
女子嗯了一声,半晌,才又问道:“我闭关之时可是出了什么事,星儿怎地……”思索了一下又道:“变的如此懂事了。”
邀月亦正是疑惑之时,迟疑着道:“回母亲,孩儿亦是不知。自前几日怜星毁掉我的功课,与我置气避之不见,然今日一见便是如此了。”
怜星……还在与她置气吗?
女子见从邀月这儿也得不到个回答,也知邀月不明所以,于是揉揉眉心,挥手道:“如此月儿就回去吧,这两日便不用来请安了,好生学习,切莫偷懒。过两日我会抽查功课。”
邀月道:“是,母亲保重,不要太过- cao -劳。”便行个礼退下了。
女子依旧揉着眉心思索,怜星的确太过反常。从怜星一进殿她便感受到了,分明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岂是小儿置气能够解释的了的。不说看见自己恍若隔世似是久别重逢的欣喜的几乎落泪的表情,虽掩饰的很好,到底不及她阅尽世情。就是之后请罪提到邀月时,低头的情绪暗沉,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且虽与邀月站在一起,却生生有着距离,那般抗拒,由不得她不能深思。
都不该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表现。怜星到底经历了什么?
罢了,罢了,如今的怜星到底不似从前,她若不愿说恐怕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只能慢慢再看了。她是不是太疏忽了她们?竟连怜星变成这样的原因,都无从得知。
女子扶着额头,略有些头疼。
这边邀月出了殿门,抬眼遥望见玉阶之下跪着一人,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弱小身影,偏偏挺直的如棵白杨。邀月没见过同龄的孩子,却也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怜星该是,该是……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却也觉得,怜星不该是这样的啊。
邀月从未知晓,直至今日,她才知道,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她曾避之不及的妹妹,原来如此弱小。
本该是,该被呵护着,捧在手心里的惹人怜爱的小妹妹呀。
邀月不再多想,缓步走下玉阶。慢慢的,离怜星越来越近,直至到了怜星身旁,驻足停下。
邀月很想问怜星,为什么要请罪于母亲。若是当真于心有愧,为什么就不能同她好生说回话。她被怜星毁掉的功课不计其数,为什么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呢?怜星与她置气的次数不少于毁掉她功课的次数,她不是最怕责罚和禁闭了吗,为什么这一次,能够欣然接受了呢。也为什么,不愿再靠近她了。
但邀月毕竟是邀月,心里想了再多,也只是淡淡的出口问道:“为什么?”
怜星这才抬头望她,出口亦是风轻云淡:“做了错事,惩罚不是应该的吗?”说完淡淡的笑了,稚嫩软糯的童音带着说不出的落寞。那笑,竟也不带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