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离得那片清泉百步之遥,云非使出一个梯云纵,飞上一根秃掉的树杆。回身就见一群悍匪风驰电逝,狂卷而至,临到近前,速度犹不减分毫。
云非暗自窃喜,眼看奸计得逞,她还不及笑出声来。就听下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便从那群悍匪里面扩散开来。原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适才一步踏入泥浆,顿时马腿下陷,连人带马,正入沼泽之内!后面赶来的人看清情形,慌忙扯紧马缰,免赴前程。有的收势不及,僵持了几许,加上云非推波助澜,几根枯枝断叶打在身上,最后身入泥潭,难逃厄运。
那些悍匪只吓得肝胆俱裂,手舞足蹈,欲要挣脱而出,可那泥潭就像一团蚕茧,有力没处使,动得越凶,还陷得越快。不一会儿,便已没至头顶,没了声息。其於人众脸都白了,眼看同伴落难,纷纷下马相救,可叹为时已晚,有的施救不当,也被连累受害,滚落进去便再难出来。
这群悍匪的头目第一个落入泥潭,却又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个,他早在跌下之时,便用马鞭缠上身边枯枝,阻止了下沉的身躯。加上几个手下施力相救,就在他快要脱险之际,又是云非从旁作梗,断了他的生路。那人临死前犹睁大双眼瞪着云非,想他纵横沙漠数十载,岂料今日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汉人少年手里,他如何能够甘心?!眼前事成定局,他想不承认也是不成了,要怪就怪多行不义,报应不爽,时辰一到,天谴难逃!
於下几个喽啰难成大器,云非还不至于赶尽杀绝,任由他们落荒而逃,只望经此教训,从今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处理完这群悍匪,云非又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远远就见那名女子蜷缩在沙里,不省人事。不及多想,云非几步跃去身边,将她扶起,狠掐人中,将她救醒过来。这女子有一张瘦削的脸庞,鼻子尖挺,眼眶深凹,褐色的头发披在肩上。上身,下身,各裹一块羊皮,毛织的毯子,胸前毯边用削尖的树枝别住,脚上穿一双翻皮毛制的鞋子,头戴毡帽,帽上还插了两枝雁翎,这帽子还是云非在沙堆里找到给她戴上去的。
女子甫一醒来,就直囔口渴,云非刚想抱她前往清泉池边饮水,甫一触及身下,却是摸到一手黏腻,这又惊道:“你受伤了?!”
女子一听,毫无人色的脸庞瞬间泛上一朵红晕,就见她一手抚上肚子,气若游丝道:“我,我的羊水破了...”
“什么?”云非这才发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原来,她救的还是个孕妇!乖乖,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这手上一下子就握着一大一小两条人命,若是稍有不慎,她的罪过可就大啦!
头一次遭遇这种事,她正心慌意乱,却听怀中女子突然失声痛呼,云非忙问:“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要生了吧?千万不要,就是要生也别挑在这个时候啊!
那女子痛得五官都皱到了一块,语短气长的喘息道:“我,我可能...要生了...我...啊...好痛!”她一声尖叫,十指紧勒住云非的衣襟,眼珠翻白,险些断过气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啊!云非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了起来,慌道:“你,你坚持一会儿,我们先得去个地方,到那儿你再生啊,一定要挺住!”脚下展开轻功,飞快掠去泉边,找到马儿。也不管它还在吃草,马缰一扯,星火加持的就往回赶。
沙漠的黑夜永无止境,却是空中点缀的繁星,使得这片荒芜多出一丝生机。
花海身居岩壁之上,昂首观星,正见一颗流星从中滑过,耳际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方就听南宫高声喊道:“他回来了!”
马儿靠近,就见马上之人抱回一个大活人,灏浩张口结舌的问道:“杨大哥,你上哪儿去虏来的姑娘啊?还是个番邦人!”这艳福也太好了吧,上哪儿都能有艳遇。
手中抱了个人,云非也挪不出手来敲他的头,只能用眼神警告,让他一边呆着去。南宫跨前一步,双臂一伸,将她拦住了道:“说是取水,结果倒好,直接虏了个大姑娘回来,你倒是说说看,这姑娘哪弄来的?不说清楚,今晚这处立锥之地,可没你杨大侠的份。”
“哎哟,我没空跟你耗,事关人命,你就心心好,让个道吧...”云非都快急疯了,见她死不让路,只得向一旁冷玥求救。冷玥抱剑旁观,并不打算替她解围,这杨公子实在没个分寸,是该给点教训。
“你们都别闹了,那是个孕妇,看样子是快生了。”花海跳下岩石,眼中有丝担忧。
那女子下身一直流血,不停的喊痛。云非来不及解释,忙绕开众人,将她抱近火堆旁,扯下自己的斗篷,铺在身下,让她躺得舒服些。这才回过头来问道:“你们谁会接生?”
“别看我,我不会!”南宫连忙撇得干净,她怕见血,见血就犯晕。冷玥连连摇头,要她杀人可以,生孩子这事她爱莫能助。灏浩?灏浩就更别指望了,不通人事的小屁孩!
女子情况危急,再是耽搁不得,云非无计可施,只能亲自动手。南宫见她卷起袖子,吓得一把拉住她道:“你干什么?你是男子,人家生孩子,你怎么可以...可以...这真是太荒唐了...”南宫急得舌头打结,已经语无伦次了。
灏浩直点头道:“是啊是啊,杨大哥,生孩子是稳婆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看女人的那种地方...”
云非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上哪儿去找稳婆?人命关天,哪顾得了这么多?!”
众人阵脚全乱,章法顿失,“让我来吧...”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让几人安静下来。
云非目不转睛望向她,不可思议道:“花...海...你...你可以吗?”花海走去女子身边,看着她流血的下身,皱了眉道:“若再耽搁下去,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都保不住了。”
眼下北风渐起,沙砾滚动,形势大大不利。“那好,我与灏浩挡风,孩子就交给你了...”云非霎时清醒,此处四面皆空,横竖没个挡风之物,情急之中,顺手扯下南宫的斗篷,在女子身旁展开,又道:“灏浩你照着我做,你挡左边,我挡右边。”
“哦哦,好好。”灏浩忙自扯下斗篷,双臂拉伸,在女子左方支起一面帐帏,与云非相对。一面闭上双眼,反复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