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挺了挺背脊,皱皱鼻子说道:“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当我傻的么。”她的身子腾空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身后数丈之外。杨魇章惊道:“你没喝化功散!”
云非晃了晃身子,咬牙说道:“喝了,但是太难喝,我又吐了。”她的嘴唇有些发白,牙齿都在打颤,刚才一番动作,又牵扯到了伤口,似乎都能听见皮肉撕裂的声音。一只手慢慢伸向后背,感觉整片衣衫都被血液侵湿,一颗心登时沉落下去。
杨魇章何等奸猾,自然没有错过她这一动作,顿时转怒为喜道:“如果你乖乖就范,我就留你个全尸,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外公辣手无情。”
众人只听最后一声“外公”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均想:原来这两人还是爷孙么,为了一个盟主之位就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能反目为仇,互相残杀,看来权利的诱惑果然是大啊。
云非笑道:“若是你能抓得着我,那便由你处置。”她自负轻功举世莫及,杨魇章再是本事也定能耗他一耗,她一边希望闻飞雪能在这时出现,一边又不想让她出现,当真矛盾之极。
“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云非一怔,只见一只粗糙的大手朝她面前抓来,她脚下使出移形换位,身子便如在水面飘荡一般,嘴里嘻嘻笑道:“你急什么,时间长得很,我慢慢陪你玩。啊,你瞧那是什么?”突然向他身后一指,杨魇章顺着她的手指转头去看,云非乘他分心,衣襟带风,纵身从他肩旁钻出,身法甚是迅捷。不料杨魇章突然伸出五指抓向她的伤处,云非只觉背后一阵彻心奇痛传来,痛得险些背过气去。只听身后阴恻恻的声音笑道:“小孩家的把戏,也想骗你外公。哈哈哈哈哈,乖孙到现在还没长大么,可惜你娘不在身边,否则定要吵着要奶喝,你说是也不是。”
“放开我!”云非双颊涨红,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嘴里“咝咝”地抽着冷气,快要痛晕过去。突觉耳畔呼呼风响,似有暗器掠过,接着杨餍章“啊”的一声痛呼,手中放开了云非,脚下踉跄后退数步。
云非摔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侧身看去,就见杨餍章手捂着额角,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染红了半张脸。杨餍章大怒:“是谁?是谁暗算老夫?”一双鹰目如两道寒芒,扫视而过无人敢与其对视。
此时,忽听一个声音响起:“老匹夫,你害人无数,猜猜我是哪一个。”那声音清清冷冷,在众人的吵吵嚷嚷中,越发显得没有丝毫人气,只听得众人汗毛都立了起来。但是云非却从声音中听出一股熟悉的味道,不觉侧耳去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了。
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来扰。”这杨餍章一生之中坏事做尽,纵使他有天大能耐,遇上讨债的鬼魂也不免胆战心惊,漏了马脚:“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快出来!”他张惶四顾,忽见石壁上一条黑影闪过,忍不住倒退两步,脸上的神色由惊转怒道:“哼,若是鬼魂会有影子么?是人是鬼待老夫抓你出来一看便知。”当下使出一招擒龙爪,双手凭空抓出,他内力精粹雄厚,原以为一招手便能将对手凭空抓了过来。显然对方的功力并不在他之下,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他狂躁地吼了一声,只将一双巨掌舞得呼呼生风,溅起碎石漫天,灰尘铺地。各大派的弟子被他误伤无数,十之八九身上鲜血淋漓。
云非支撑良久,只感气虚体乏,头晕眼花,身子一软,就要往后倒去,原以为会是硬邦邦的地面等着她,却没想背心所靠处甚是柔软,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她虚睁着眼睛,鼻子努力的嗅了嗅,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娘,是你么?”
没有听见回应,却感觉似有雨点滴在脸上,这雨点不是印象中的冰凉,而是温温热热的,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混沌的神志稍稍清醒了些,她睁眼看去,就见头顶上方一双红红的美目,正转也不转的看着自己,那里面有爱怜,疼惜,悔恨,自责,诸般情绪纷扰纠结成一处。
云非的心怦然一跳,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说:“娘,能看见你,真好。”
“云儿。”絮芝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见她脸上脏脏的,又伸手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心痛道,“是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云儿会恨娘么?”
云非握住她正在给自己擦脸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说:“云儿爱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恨你……对了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每次听云儿说爱她,絮芝都会羞得脸红,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理了理她鬓边凌乱的头发,柔声道:“不是我一个,还有我师父,木神医他也来了。”
刚说到木神医,便听得一声朗笑:“哈哈哈哈哈,杨少侠别来无恙啊。”木神医神采奕奕的自大殿门口走来,韩世尹也在身边,看着她们抱在一起,却是沉着脸没有说话。
云非看着木神医笑着点头示意,却对韩世尹看上一眼都嫌麻烦,他不喜欢自己就偏要做给他看,于是也不起身,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腻在娘亲怀里。
“呀!云儿,你的背。”她刚一侧身,絮芝便见她背后的衣衫染红好大一片,刚才没有察觉,现在才发现连自己的衣裙也染上了她背上的血迹。
“啊,没事,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娘亲不用紧张,呵呵。”云非嘻嘻哈哈的跟她打马虎眼。絮芝却是不信,“小伤会流这么多血么?”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轻轻按在她的背上,云非痛哼了一下,絮芝惊得缩回自己的手,哽咽着道:“我弄疼你了么?”
云非扯出一个笑脸,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分明疼得厉害,却还要强撑着笑脸安慰自己,絮芝看得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眼眶一热,刚刚收住的眼泪又要滚落下来:“是他做的,对么。他还是这么做了……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她真正欠这孩子太多,是她把云儿害成这样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苦啊!“云儿,对不起。”是她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是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居然离她而去,若是自己陪在她的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宁愿独自忍下所有的委屈,也要留在身边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