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侯爷还挺舍不得庄主您走呢!”红玉道。
石寒闻言,微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红玉见自家庄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才放心又道:“从这儿到咱们山庄,也得三五天的路程呢!庄主您也是受苦了!”
石寒睁眼,摇摇头,道:“这算不得什么,当年刚刚起步做生意的时候,日子比这苦多了。”
那时候您身子骨也结实啊!不似如今……
红玉不忍心想下去了,面上不禁划过忧色。
石寒已经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一派了然,道:“天若夺之,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说得云淡风轻,红玉却几乎要潸然泪下:“您可别这么说!回了庄上,咱们延医问药,不信医不好您的身子……您定能长命百岁!”
石寒虚弱轻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红玉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庄主,要不写封书信给安和郡主?她妙手仁心,当年又……又有些交情……”
“不必!”石寒果断拒绝了红玉的提议,面无表情道,“你也不要多事!”
红玉眉头紧锁。她知道庄主- xing -子倔强,说不许就是不许。可这是- xing -命攸关的大事啊!总不能因为……因为当年事,就搭进去……- xing -命吧?
在红玉的心中,自家庄主之所以落下这个病根,其根源还是在宇文睿的身上。想庄主风华绝代,治得江山,通得文墨,哪里不好?怎么就不被待见呢?
红玉替自家庄主不值。
石寒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她静静地看了会儿红玉纠结的脸,道:“现在我的药方子是用得哪位郎中的?”
红玉微愣,如实道:“李则儒李郎中。他曾经是太医院的供奉,后丁忧在家……”
“换一个吧。”石寒简短道。
红玉更奇怪了:“有什么不妥当吗?”
石寒目光微凝,道:“现在还不知。查查吧,定能查出问题。”
红玉一惊。记忆深处,仿佛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某个人对她说过药方不妥当什么的,然而那人是谁,具体又是什么内容,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抬眸,对上石寒探究的目光,肃然道:“庄主是不是觉得这个李则儒有问题?”
石寒冷冷道:“他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他背后那人,必定有问题!”
“庄主是指……”凭着两个人多年的默契,红玉立时猜想到了可能的人。
石寒笑得凄凉:“我没那么容易死,也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红玉心口猛跳两下:“所以,庄主才这么急着离开……”
“此事就止于你这里,悄悄地调查,不必声张,”石寒嘱道,“那个李则儒,你也好生安抚了他,别让他察觉出什么来。”
红玉点头应是。她知道,第二个“他”指的可不是那个被利用了的郎中。
“这回选郎中,奴婢必定细细地筛选,不令……他钻了空子。”红玉又道。
石寒似是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中,而是道:“选出的那几个孩子,如今也不知习学得怎么样了?”
红玉知她所指,回道:“庄主放心,那几个孩子是您亲手自族中选出来的,资质是个顶个的好,学生意、学礼仪、读书习字诸般都学得很快!”
“最重要的不是资质,是人品!”石寒叹道,“若是楚芸尚未嫁人,这份家业当可交付给她。”
“二小姐纵是嫁人了,也还姓杨啊!如今不必前朝,富贵人家皆以妻媳干练、撑得起家业为荣……”
“你不知这其中的关节,”石寒道,“楚芸嫁的,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何冲位极人臣,封安国公,他的嫡长子将来必定是要袭爵的。楚芸又是长房长孙媳,她与何世子青梅竹马,情谊深重,你让她再与杨氏存着这样大的牵连,不是令她为难吗?”。
红玉叹息道:“庄主爱护晚辈,真是没的说了!最可恨小侯爷他怎么就……”
石寒打断她的话头,道:“这场祸事,他迟早要作下的。趁着我还活着,尚能主事,只好尽力将杨氏一族将来的退路准备好,就算日后到了下面,也不至于无颜面对祖宗了!”
“庄主、庄主您别这么说!奴婢听着……听着心里瘆得慌……”红玉双目通红。
石寒凄婉而笑:“别哭……就算我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别难过,你替我照看我寒石山庄未来的承继人,就是对我的好了。”
她心绪起伏,骤然急咳起来。
红玉慌忙扶着她的肩膀,轻抚她后背,为她舒缓难受。
石寒一边咳着,一边用绢帕捂住嘴。她实不愿自己身子虚弱的状况被马车外的人听了去,她怕这个消息被歹人利用,动摇了寒石山庄的根基。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喘,红玉小心地将她安置在车厢壁靠好,自己则取下了她手中的绢帕,只看了一眼,整个身体登时凉了大半截——
绢帕上,几朵鲜红的梅花,无比刺目。
第29章
杨谨一路紧追到了原州城的北城门口, 眼前两条官道通往不同的方向,可无论哪一条道上, 都没有分毫车辆、马匹的影子。
她顿觉挫败,也无心再返回去吃什么面住什么客栈了, 遂翻出之前买的一张饼子,寻了个路旁的茶寮,就着茶水三口两口地吞下饼子, 便琢磨起眼前的两条官道来了。
一左一右, 哪一条都能够三两辆车马并行的, 那伙人又走了哪一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