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瞥一眼她眼中的惊诧,暗自好笑,顺手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虚虚地比在杨谨的身前,端详了一会儿,满意道:“这手艺还是可以的,张娘子的尺寸量得也好。”
杨谨此时方醒悟过来,原来这些新衣衫都是做给自己的!难怪方才庄主问自己是否喜欢呢!
可,这也……太多了吧?
“月白色本身太素了些,不过,衬上这几丛小桃花,便有些意思了。”石寒犹自道。
小桃花……
杨谨无语地看着她手中的那件显然是比着自己的尺寸做的月白长衫的袖口、襟口处几丛粉嫩可爱的桃花,更加无语了。
石寒已经放下那件月白色的,拾起另一套绯红色万字纹暗的箭袖,再次比在杨谨的身前,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们家郎中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真是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啊!”
“庄主,我……”杨谨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真成了女庄主的大号玩偶了。
石寒似是找到了极大的乐趣,自顾自道:“这颜色的箭袖,须得再配上一条同色系的革带,再搭一双漆红猎靴……头上呢,再戴一顶玉冠……”
女庄主说着,含着笑瞧着杨谨,仿佛杨谨已经将她打算的都穿戴整齐,只等着她欣赏自己的“杰作”了。
杨谨的小脸儿已经急得红了——
“庄主,这衣衫太……”
“这些衣衫都是为你做的,怎么,不喜欢吗?”石寒细查她的神色,“若不喜欢,我让他们重做。或者,换一家铺子……襄宁城中的师傅做得不好,咱们就到别的地方去做!”
她这般顾及自己的感受,倒让杨谨不好意思开口了。
“不是的!”杨谨大摇其头,额头上都已经沁上了汗珠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急……慢慢说!看你一脑门子的汗!”石寒心疼她,忙取过随身的帕子,替她拭汗。
当帕子细柔的质地触在杨谨的肌肤上的时候,当那上面来自其主人的熟悉的幽香裹住杨谨的嗅觉的时候,杨谨觉得自己所有的感觉都在霎那间被那帕子夺走了,人世间只余下了这具空荡荡的躯壳。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奇怪的感觉……
杨谨猛然间握住了石寒的手腕,迷乱的眼神中寻回了一丝清明。
石寒微怔。
此时的杨谨,比石寒略矮半头,这使得她必须得稍稍仰视才能正对上石寒的眸子。杨谨轻轻喘着气,压制着心中那莫名的情绪,那是自从她初见石寒之后就如影随形的情绪。她还年轻,无法确知那情绪究竟是什么,但多年习武的惯- xing -,以及从小吃过的苦头,让她直觉那“不是个好东西”,而是个带着危险可能会伤到自己的东西。
杨谨于是本能地试图远离它——
“我……我自己来。”她松开石寒的手腕,攥住了帕子的一角。
石寒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想着自己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半大的孩子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大人无法理解的想法,遂不以为意,松开帕子,微笑道:“也好。”
待得见杨谨拭干额上的汗水,小脸儿的颜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石寒方体贴地开口,柔声道:“方才想说什么?”
杨谨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我想说,新衣衫太多了,而且做工这样精细,衣料也考究,想来是花费了不少银钱的。庄主的好意我……”
“既然知道是我的好意,就该好生珍重才是啊!”石寒已料到杨谨要说什么,索- xing -单刀直入。她已经多多少少摸清了这孩子的路数,与其看着她讷讷,倒不如自己替她做了决断。
“可这些衣衫,也太多了,我平素只两三件便够了……”杨谨犹挣扎着。
“习惯了就好了,”石寒果断道,“何况,你是我寒石山庄的贵人,更是我的贵人,为你做几件新衣衫,又有什么打紧的?”
她说着,佯装脸色一沉,不悦道:“除非你不喜欢这些衣衫,也罢!来人!”
“庄主有何吩咐?”恰好取了东西回来的秋意进来。
“把这些都拿走,烧了!”石寒高声吩咐道。
杨谨愕然:怎么一言不合就烧新衣衫啊!多……败家啊!
秋意也呆住了:“庄主是说,这些新衣衫都……”
“施公子不喜欢!本庄主明珠暗投,何苦自讨没趣?”石寒虎着脸道。
“这……”凭着对自家庄主的了解,秋意没敢动,而是求助般地看向了杨谨。
杨谨顿觉头大。
她只是觉得没道理接受人家这么好、这么多的心意,并没想惹女庄主生气啊!何况,她每年也是在挽月山庄住过些时日的,好东西怎么会没见过?这些新衣衫的用料和绣工,都是顶好的,这么快就能赶制出来,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银两……
她也能猜到女庄主说的是气话。一定是自己的拒绝伤了她热诚对待自己的一颗心了吧?
杨谨顿觉自责,之前还说好了要让病人“心平气顺”的……
“庄主,你别生气了……我收下便是。”杨谨抿唇道。心道这位女庄主真是个气- xing -大的,难怪得了这个病症呢!
石寒心中暗笑,面上却是分毫不差,挑眉道:“公子答应收下了?”
“嗯。”
“当真不觉得难看?若不满意,我着人再做……”
“不必了!不必了!这些都挺好看的!真的挺好看的!”杨谨忙大摇其手。再让人去做,难道还要烧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