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眼皮,醒过来,不睁眼还好,一睁眼正好看到祁越的脸正在上方对着他,眼里跟含着一汪湖水似的温柔,自己还依偎在人家怀里,短暂的迷茫之后,陆衡的脸轰地一下红成了个熟虾,上半身僵硬地弹起来,“我”了个半天也没“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祁越带着宠溺地笑了起来,倒了杯茶给他,本想顺手再喂一下,可是陆衡怎么都不敢再承受这份体贴了,忙将茶盏接了过去,两口的茶放在嘴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喝下去,茶盏遮了半张脸不肯放下,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祁越,他此时也想到方才应是祁越在帮他疗伤,祁越练得刀法在战场上披荆斩棘,难免凶猛,真气中也带着一股冷铁的凉意,但刚才为他疗伤时又是明显的轻拿轻放,陆衡心底不禁温暖起来,没察觉自己嘴角眼角都弯了。
祁越见他心不在焉地僵在那里,伸手将他恋恋不舍的茶盏给拿下,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衡回过神来,刚想说好多了,就翻上来一阵头晕恶心,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这才意识到他们原来在船上。
祁越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背,陆衡吐得两腿发虚,站都站不稳,也顾不得扒着祁越时产生的那点不知缘由的悸动。祁少爷体贴入微地选了水路,哪里想到这个让人胆战心惊的杀手居然会晕船,一边乐此不疲亲力亲为地照顾,一边看着陆衡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
李光耀刚从甲板上回来,又想直接出去跳船。
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打破两人间稀里糊涂的情愫,轻声说道:“少当家,这条船恐怕不简单。”
祁越脸色一沉,问道:“船上运的是什么?”
李光耀愣了一下,他刚刚去甲板上“吹风”,发现这条船上的船员都有功夫底子。这条连贯东西的运河每天运输着成千上万的物资,免不了被水匪惦记,船上带几个能打的倒也不稀奇,只是这条船,表面上送的可是乘客,要觊觎也觊觎不到这条船上,竟看不到一个行为正常的船员,这就奇怪了。
李光耀偷偷摸摸地跟着一个船员下到船舱,发现门口守着几个船夫打扮的人,隔得不近也能清楚看到那几个船夫个个配着实打实的兵器,这条普普通通的船若需要这样的守卫,里面运的东西定然见不了光。
这些都是李光耀刚刚才得出的结论,没想到他慌慌张张地来报告,祁越已经料到了,一时都忘了该说什么,只好丧气道:“少当家你怎么知道的?还没看到船舱里面是什么,外面守了几个带兵器的。”
祁越略一沉吟,笑道:“等天黑了再去探一探。”
陆衡头晕目眩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意识到他们不仅上了条船,而且上了条贼船,更觉得力不从心了,轻声哼唧道:“玄璟,你都已经看出来了,怎么还义无反顾地要上这条船?”就不能安生两天吗?
祁越和李光耀听到这声“玄璟”皆是一愣,这名字已经好多年没被人唤过,祁越乍一听到,从耳朵一直到心里都酥麻了个遍,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李光耀也是麻,不过是头皮发麻,赶紧站起来就想再逃一次,但是起来和走这两个动作连带得太急,一不小心绊到了椅子腿,大刺刺地摔了个狗啃屎。
陆衡闭着眼听到这么大动静,本能地迅速撑起来看了一眼,随即压着恶心难受爆发出一阵大笑,边拍床边说:“李大爷你……哈哈哈,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李光耀恼羞成怒,转过头瞪了一眼笑得喘不上气的陆衡,心说你个糊涂蛋小子还有力气笑别人!
祁越眉眼间的笑意还没褪去,此时大概看什么都顺眼,连这条黑船都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伸手将李光耀扶了起来,附和道:“李叔,年纪大了,是该小心着点。”
李光耀:“……”
☆、第三十二章
夜色覆盖在运河上,月色微凉,陆衡被强制要求不准下地,更不用说出船舱了。
祁越和李光耀都换了一身黑衣,李大爷自然穿什么都没什么好看的,而祁越就很有看头了,陆衡的目光在祁越身上流连了一下,祁少爷平时穿得颇为儒雅,多为浅色,一见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此时换了极为合身的黑色劲装,腰间袖口都束紧了,勾勒出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形,整个人显得很挺拔,气质都锋利了起来,侵略感十足,陆衡徒然觉得有些心烦气躁,别开视线,一摊烂泥似地四仰八叉仰面躺在床上。
祁越似是感应到背后有人盯着,转了过来,陆衡心情复杂地盯着天花板,心想着自己晕船真是晕得够厉害的,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了。
祁越走到他身边,坐在床沿上,嘱咐道:“我们去探一探便回来,你不要到处乱跑。”
陆衡无奈,就算是晕船,真有什么事他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祁越这对待小孩子的语气到底是从哪里学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坚持得下去。祁越看了他两眼,才起身跟李光耀走出他们的船舱。
夜间在甲板上走的人并不多,李光耀观察得并没有错,这条船整个都透着不正常,一般再大的船,上面的船工都各司其职,哪里会多出那么多闲人,到像是在监视着船上的乘客,稍留意,就能发现这些人轮着岗在甲板上晃悠。
祁越本以为这条船只是借着运载乘客夹带些私货,按照这个阵势,若真是走私,不知是带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两人利索地躲过这些身份不明的船工,沿着李光耀白天已经探查好的路线悄声靠近最下层的船舱,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这里没有点任何灯光,只能通过月光照在河面上的反光看清楚形势。
船舱门口和狭窄的走道上共有五个人,在那甲板上时不时来巡逻一番的“船工”看得出来都会点功夫,而这五个人就是实打实的练家子了。
祁越和李光耀对视了一眼,这么狭窄的过道,只能近身搏斗,难以一下子就同时放倒五个人,遇到袭击他们必然会求援,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
祁越贴着背后的甲板略一思索,从一旁堆放的杂物中随便挑了一样扔进河里,漆黑静谧的河面上突然传来了不轻不重地落水声,在没有人说话的过道上格外明显刺耳,五人一顿,气氛霎时变得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