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儿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暗道:当真是没长大的孩子。在一旁抿着热茶,好以整暇瞧着这两人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着闹着,钟予君终于觉察到又些不对劲,扭头一看,恰对上幸儿笑意盈盈的眼,当即面上一热扭过头来板起脸,装作严肃道:“丫头,不许再闹,好好洗”。
清儿偷偷看一眼幸儿,吐吐舌头乖乖洗手,钟予君先拿毛巾擦干自己的手,再裹住清儿的擦干。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牵着清儿,转过身到沙发上坐下,掩饰般的笑了笑,问:“天色不早了,要不姐姐就在这里住一晚,伯父那里我派人去说,明日我再送姐姐会去”。
幸儿刚想说“不必了”,清儿大眼睛咕噜一转抢先说:“好啊,好啊,君姐姐陪清儿玩”,把幸儿推辞之词生生噎回了肚里。
生怕幸儿再拒绝,钟予君赶忙接道:“好啊,君姐姐带清儿去放烟花,大支的那种,好不好?”。
清儿一听乐得蹦起来,拍着手喊好。
钟予君朝幸儿无辜的耸耸肩,那神情分明在说:姐姐,是你家清儿答应的,跟我没关系啊。嘴上却说:“姐姐不用担心睡不惯的,有妹妹陪着你呐”,说完还给了幸儿一个放心的笑,不等幸儿说话,转而又对林主事说:“林叔,你去安排三间客房,让人把烟花拿到院子里去,再派人去跟吴班主说一声”。林主事点点头出了门去。
钟予君抬头间恰好看到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立时冷了脸,拉起幸儿去了前院,多一眼都没看门口低着头似犯了错的小孩子的白玉烟。
白玉烟看着钟予君的背影,气恼的抓了抓头发,跺脚道:“怎么办,表姐真的生气了,不理我了”。她身后的黑暗里显出一张艳美的脸来,正是陈辰无疑,她看着在前面走廊拐角消失的两高一矮三个身影,幽幽的叹口气道:“能有什么办法?自作孽啊”。也不知是在说她们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
“砰”,随着划破夜空的一点光亮在黑暗中炸开,一簇炫丽的烟花在高空绽开,在一瞬间映亮了一片夜空。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闪烁的烟火照亮了在院中静立的两个人和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清儿的脑袋仰得高高的,原本乌溜溜的大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一手拉着钟予君一手拉着幸儿,又笑又跳简直乐坏了她。银铃般的笑声让沉浸在黑暗中的钟府多了几分喜气。
幸儿虽不似清儿那般夸张,但欢喜却是显而易见的,烟火照得她的恬静柔和的脸庞忽明忽暗,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好似撒了一把碎了的星光,叫人觉得并不真切,恍如梦境。
钟予君低下头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知不觉见竟觉得置身梦中。这个女子三年前在戏台上的惊鸿一瞥,她还记忆犹新,而这个女子彩妆下的面容却揭开了她的伤疤,拉扯着她的心;她唤这个女子姐姐,却尝过了她唇齿的甘甜。如今这个女子信她,她能将这个女子紧紧拥在怀中,可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她仍在瞒着这个女子有权利知晓的事。
钟予君轻叹一口气,抬头怔怔地望着虽美丽却短暂的烟花。近来,她一直试图看清一些东西,比如当她拿起画笔,轻而易举勾勒出那极其相似的身形,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出只属于一个人的脸来,两张重合在一起模糊不清的脸,曾几度令她崩溃。她对这种变化感到惶恐和不安,但又有些释怀,她想,或许她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不过,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今后她会用她的一切,包括生命去呵护身边的这个女子,绝不负她,也绝不再期瞒她第二次。
钟予君再转头去看幸儿时,幸儿也恰时转过头来,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在梅兰班清儿都是一人睡觉的,所以放完烟花,钟予君先带清儿去偏房睡觉,轻轻拍着清儿等她睡熟才起身离开。回到她的房间却看到白玉烟眼冒金光正拉着幸儿聊得起劲,而陈辰则窝在沙发里好笑的看着,桌上的酒瓶空了一半,她风情万种的凤眼如深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说起来白玉烟也算是幸儿的戏迷,幸儿去平川城表演的时候她只是在台下见过,那会只顾着和钟予君说话没注意到她仰慕的人物正在旁边坐着,方才钟予君去安顿清儿叫幸儿先来她房里,白玉烟一见那平时只能在戏台上和报纸上看见的稀罕人物就在眼前,哪能放过如此好机会,拉着幸儿的手便念叨开了,问东问西的,可幸儿几乎是插不上话。
钟予君见此情景,折身出去叫了林主事过来吩咐他带白玉烟和陈辰去偏房休息,她自己则给幸儿煮了一壶乌龙茗茶,有端来两碟小点心,又给自己倒了红酒。在这过程中除了在给幸儿递茶杯的时候笑了笑,其余时候一律是面无表情,直接视那一见她进门来就立马低头噤声的白玉烟和眯眼看她的陈辰如空气。
幸儿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眼下尴尬的气氛,便什么都没说专心品着钟予君亲手煮的茶。清香而略带苦味的热茶驱走了身体里的寒气,只觉从心脾到四肢都暖意融融。
几人僵持了片刻,陈辰撇撇嘴,懒懒地起身捞起酒瓶,看着幸儿嬉笑道:“幸儿姑娘啊,我最近听说好些梁上君子夜里爱到别人家过年”,说着扫一眼钟予君,“即便是在这将军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该小心些为好”,说罢叫上白玉烟跟林主事去了各自的房间。
幸儿怔了怔,陈辰的话听得云里雾里的便问钟予君,“陈辰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热水来了”,门外林主事的声音响起。
“进来”,钟予君放下酒杯,站起身。
两个警卫提了三桶热气腾腾的水进来,放下后便退了出去拉上了门。钟予君有洁癖,她的卧房从不随便让外人进,那些警卫跟在她身边时间长了,这一点是知晓的,所以不用钟予君再吩咐什么。
钟予君插好门,把水提进作为浴室的小套间里,将沐浴用具准备好,“我掺好水了,你先去洗,睡衣先穿我的吧,其他衣物都有,都是按你的尺寸做的”,钟予君并不回答幸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