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美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半道被公立医院给辞了。”
“说正经的。下一批志愿者快到了吧?”
“嗯,一批孩子,不好管。车子还在路上,还有半小时。”
“行。”陈院长拍拍陈美美的肩膀,“押送卸车你盯着点,让大家护具都穿好。出了意外,还不是得赔上本去治?哦对了,郑奶奶那边的复健多督促督促,人家子女急了。”
“知道了。那我先——”
陈美美的电话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喂?怎么了,志愿者?是啊,今天下午有一批要到。”
陈院长的目光逐渐转过来。
“什么?!路上跑了?”
陈美美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打开电视。
“突发新闻,突发新闻。市教育园区附近突发有毒气体泄漏,请附近居民不要随意外出,关好门窗。”
“毒气泄漏?”
“当然不是……院长,今天下午要来的那一百来个孩子,在路上袭击了司机,撞开了车窗。现在恐怕……”她看向陈院长,攥着手机的手有一点颤抖。
“咱们可是报备过的,警方控制住了吗?”
“大多数抓住了,用他们的押运车在送过来。但是多了一个,丢了三个。”
“多了?”
“司机老吴。”陈美美咬了一下嘴唇,“被做过预处理的孩子咬了,已经接近临界状态。”
为了避免运输过程中的死亡,圣玛利亚临终关怀中心会给临终的病人先行注- she -一种低浓度血清,以维持身体机能,这个- cao -作叫做“预处理”。
然而这回派去幼儿园爆炸现场的医师,显然没有仔细研究儿童用的剂量。院长办公室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乎同时明白过来了事情的成因。
“派去的是哪个,回来了吗?”陈院长质问。
“孙思典在现场协助麻醉,还没回来。估计,也没脸回来了吧……”
“给小孩子的注- she -,浓度减半都要专人看守观察!哪儿有把一车孩子塞在一块,还留个活人给他们当司机的……”陈院长疑问又起,“老张老赵他们几个呢?”
老张和老赵,是圣玛利亚从死亡线的另一边救回来两个司机师傅。本来他们是和老王三个人搭档的,三人专司危险品及各类猛兽运输生意,因为圣玛利亚赋予的特殊的体质,颇受雇主欢迎。可几年前的一场严重追尾事故,导致他们中的老王彻底“失活”了。
“可不是赶巧了,给老王上坟去了,请了半天假!”
陈院长跌进自己的办公椅中。半晌,只挤出一句话:“把那三个找回来。老吴……尽量培养成再就业司机吧。”
这是圣玛利亚临终关怀中心的特有词汇:死后再就业。
“好,那我先去现场了。市局的领导正催我们派人呢。”
陈美美匆匆离去。
钱敏从实验室里出来,伸了个懒腰。后面老梁也哈欠连天的,两个人猫着腰看显微镜那么久,都有点撑不住了。
“哟,幼儿园爆炸,家长门口拉横幅索命。昨天的事啊?”老梁点着桌上的报纸问道。
“今天清晨的。煤气泄漏,厨子在厨房抽烟,打火机一打就爆了。”同科室的小林说,“孩子们的寝室就在旁边,那好家伙,直接预定拉进咱中心……”
“真来了啊?这么多孩子,不好管啊。”
“还没呢,说是要来,不知道——欸,都快下班了,怎么还没到?”
钱敏经他这么一说,想拿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一打开屏保,一串柚子的未接电话。
“不是说好了自己过来……嗯?也该到了呀。”钱敏嘀咕着问小林,“我家柚子没来过吗?”
虽说是在正儿八经科室办公室里,但这里毕竟是“公立医院辞退人员流放所”和“末流医科生接盘单位”,大家都想得开;至于钱医生拐了自己病人回家这件事,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点喜闻乐见。
所以钱敏这么一说,小林也笑了:“怎么着敏姐,还怕我把你家柚子给吃了不成?人要是真来了,能不好好供上……”
别的医生护士听他这么一说,也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什么时候摆酒啊,等着给你们送红包呢?”
钱敏勉强地笑笑,在等下班的末流医生们的起哄声中,挤出办公室,拨出柚子的电话。
嘟……嘟……嘟……
“钱敏!”柚子好像是哭着说的,“我……我被咬了!”
钱敏清晰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柚子也知道,她住院的时候,曾多次目睹病人由濒死状态开始接受血清治疗,经过狂躁阶段后,逐渐恢复平静和僵直,接着经过长达数月的后续治疗和复健,达到回归社会的标准。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在教育园区派出所……咬得不深,他们在给我消毒和检查,说是不一定会感染……你别过来,咬我的那个孩子跑了,可能还没被控制住。”
“你别担心,我戴上了护具和麻醉药,而且我对他们很熟悉……等着我啊!”
钱敏拉开车门,把护具等往副驾驶座一扔,自己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看后视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顿了一下,立马拿起手机,给陈美美发了一条微信:“还有几个在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