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敏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柚子。柚子先是吓得“呀”了一下,接着却在钱敏的怀里深深埋着头,不出一会,就啜泣了起来。
“哭吧,你安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哭吧哭吧……”手掌轻轻抚过柚子的头。柚子用力地蹭了蹭钱敏的胸口,算作是点头应答。
“哎呦,哭着呢?”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我要不要出去回避一下……”
“婆婆?”柚子应声抬头,抹了把泪痕斑斑的脸,“您请进,仪式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哎,真累啊……你就是钱敏吧?听你们单位的陈梁医生提过几次,还好你和陈芒的女儿分手了,不然哪儿碰得到咱们好柚子……”
钱敏一脸尴尬,柚子撒娇说:“婆婆您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听广播里说,病毒传到海的那头去了?”
“您真是消息灵通……那个国家今天还在谴责我们呢。也不知道这病毒是怎么传播出去的……”
“是卫霞吧。”
“卫霞?”
“你李卫霞前辈,大家嘴里的李姐。”
一说起李姐,婆婆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刚变成特种改造兵。那时候技术不成熟,他们的躯体时不时会有严重溃烂。卫霞很不耐烦,在那次我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夺过我的手术刀,要插在自己眼睛里。”
“眼睛?”钱敏非但没有被吓到,还颇感兴趣地问,“哪怕是眼睛受伤,那一代改造人也能自行复原了吧?”
婆婆一脸鄙夷地看了钱敏一眼:“她是想破坏自己的大脑。听说你失忆前挺稳重的,怎么现在这么不耐烦……算了算了不讲了,你们走吧,我再睡会——”
柚子又是撒娇又是哄,还把钱敏拉过去道了个歉。如此再三恳求,婆婆才答应继续讲下去。
“我就拦住她,抱着她,劝她不要这样。我跟她说,她的身体是多么的美,哪怕有那些伤痕、那些溃烂,也是瑕不掩瑜……她相信了我,停了下来,问我她还有没有救。我当时也是一时的心疼,说:‘能的,一定可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让它永远年轻’。”
“然后,一语成谶。”
婆婆这次没有责怪钱敏抢话,反而对她一笑:“是啊。她后来一直痴迷对于身体的保养。我第一次在家里发现她私藏的皮肤组织时,和她大吵了一架。”
“你们……你们住在一起吗”柚子似乎有点惊讶。但婆婆对此只是淡然一笑。
“但后来,她越发嚣张,甚至想趁我熟睡,也对我进行特种人改造。我怕了,趁出任务故意跑出战场,藏在这座山里,遇到了这个村里的人。我治好了他们被咬伤的村民,他们也视我为神明。”
“所以,柚子是您选出来的?”
“嗯。她最有潜质,从小身体健壮、灵活。村里年轻人年年成年礼上改造用的血清,都是我派柚子去拿的。”婆婆笑着拍着柚子的肩膀。
“……所以大家都是改造人吗?”
“也不算吧。”柚子撇撇嘴,“剂量不够,只能稍微增强,勉强对付山上的实验体。而最后一次的时候,李姐从中作梗,把接头的人换掉了。新的人不认识我,失手把我推下了山。”
“失手吗?呵呵,你是不知道李卫霞……她不就是想找我吗?我不愿意和她走,她就要这样胡搅蛮缠吗?咳咳……”婆婆一急,咳了起来。柚子连忙帮她拍背,半天才止住。
“那你怎么会正好来圣玛利亚?”
“那年轮到我了,却没有血清用。村里就合计,让我去圣玛利亚拿。和你在一起一开始也是为了——但我后来真的没再这么想过,你可要相信我——”
“——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反正我也都不记得了,再说,你不也因为孙医生的意外,最终被注- she -了血清吗?殊途同归,我没什么好指责你的。”钱敏拍拍柚子的肩膀,然后转头问:
“婆婆,您说村里会有女猎人,是真的想到了这一步?”
婆婆点点头:“只有她有希望进部队,进了部队才可能带大家离开,赶在李卫霞彻底发疯之前……哎不说了。柚子,明天中午用的罐子,都快运到了吗?”
“说是特批的,要再检查一遍,明天早上到。”
“好啊,我也就能帮你们这么多咯……这三十二个罐子,就拜托你好好保管——”
“三十二个?”柚子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全村也就三十二个人,那婆婆您自己——”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走什么啊。我又不是李卫霞,整天想着长生不老……柚子啊,你也别在我这个老太婆这儿耽搁了,好好去和家里人道个别吧——钱敏,你留下,明天帮忙一起取脑子……我跟你讲一下流程……”
几天后,柚子已经驮着她全村的亲人们回了部队的几天后,部队医院的病房里,刚拆完纱布的陈美美终于等来了杨宇的苏醒。
杨宇的视野似乎还不清晰。连日的昏迷和狂躁让她憔悴消瘦,浮着干皮的嘴唇喃喃自语着。她茫然地把手伸向陈美美的方向,陈美美迎过来。
“……美美,是你吗?”
“是我,我在。”陈美美俯下身来,“哪儿不舒服吗?”
“浑身疼……不过有你在也就——啊,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