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再没有了刚才对郁宛央的好感,而是宁静得如同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夕。
郁宛央的心头仿佛吊着一块大石头,令她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舒怀臻所妥协的一切。
舒和泰笑了笑,将身边一直放着的文件递给郁宛央,“宛央,看看这个。”
郁宛央颤抖着手,打开文件夹。里面是许多足以让一个艺人在娱乐圈里永远抬不起头来的资料,而这些资料都统一打上了她的名字。
“不,这不是我做的,这里面的事情没有一件跟我有关系!”郁宛央激动地站起了身,声色严厉,在舒和泰面前却生生地弱了气势。
“我说是你做的,它就可以是你做的。”舒和泰眼底无波,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茶水,望着郁宛央的目光就像是望着被掌控着的棋子,“如果我把怀臻的职务撤了,再把这些东西放出去,宛央,你觉得还有谁能帮你?”
这几句话让郁宛央像是吞了个冰疙瘩,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了脊背,凉意入骨。
舒和泰缓了缓稍微锐利起来的语气,又说道:“为了这一段爱情,让怀臻葬送她努力拼搏的事业,你舍得么?我不否认她的能力能够白手起家,可是一个公司需要多久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一个毫无背景的公司又该遭受多少冲击和白眼才能够得到成功,你舍得让她从头开始么?”
郁宛央把文件合起支在茶桌上,一时有些恍惚起来,她摇着头反复说:“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狠心让她一无所有,她是你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不是么?”
一无所有的舒怀臻,这怎么可能?那样独一无二的舒怀臻怎么能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她比那么多人都要优秀,怎么能受人白眼?不,不能……
舒和泰深深地望着再也无法用镇静伪装的郁宛央,没有立刻言语,他为郁宛央面前的茶杯续了茶水,意味深长且语调加重地说:“我是不会这样狠心,因为我是她的父亲,我有这个义务为她挡下风雨。那么你呢?你是她的爱人,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你只会躲在她的身后!当有了危险,当她有倒下的可能时,以你的现状,你能给她什么!你连保护你自己都做不到!”
他的话就像一把重锤打进郁宛央的心里,让她几近站立不住,双眼通红不堪。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舒怀臻屡次的保护在这个时候就像一把带着倒刺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当这把利刃离开她的身体时倒刺钩着她心脏的血肉,鲜血淋漓。
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之前与舒怀臻一起酝酿了千百遍的话语没有一句能够用来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她能给舒怀臻什么?除了这颗心和这个人之外,她能给舒怀臻什么?这个社会是吃人的,不是每个人都是舒和泰,能够对舒怀臻手下留情,当舒怀臻扛不住的那一天,她能给舒怀臻什么?
舒怀臻看到黎婧闵来电的时候正在公司里开着会,将近结束时,她无意中见到黎婧闵多次的未接来电。
她的右眼皮在一直在跳个不停,直到回拨过去听到黎婧闵着急的一句“怀臻,快回家来,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被你爸叫来家了”之后,她所有的镇定都崩塌在那一刻。
黎婧闵终究是不忍心,趁着舒和泰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通知了舒怀臻。
从来没有人见过舒怀臻的脚步像今天一样着急凌乱,扔下了不明状况的高层管理,扔下了替她紧急处理状况的助理,满心记挂着那个此刻在家里独自面对舒和泰的爱人。
她连车库都来不及去,匆匆在门前停了车,正出来的李姨见她回来,一句“怀臻啊,你回来了”才说了一半,面前早已经没有了舒怀臻的身影。
“嘭!”
“宛央!”书房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舒怀臻往日沉着的声音明显气息不稳。
映入眼中的是坐着的舒和泰与站着低垂眼帘的郁宛央,郁宛央的眼睫还挂着泪珠,情况一目了然。
舒怀臻没有半分犹豫就站到郁宛央面前,冷着声问舒和泰:“爸,你跟她说了什么?”
这个时候郁宛央拉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强颜欢笑道:“怀臻,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去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血丝,眼眶红肿,舒怀臻抬手抹去那眼角的泪痕。她向来只是冷漠的神情此刻透着几分厉色与坚毅,扭头对舒和泰说:“爸,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认定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
“怀臻,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回家好不好?”郁宛央抱住舒怀臻,眼泪一时倾泻,她不能再让舒怀臻说下去了,这样下去便正中了舒和泰刚才说的话。
“哪怕怀臻为你丢掉了一切,你觉得你真的能够安心么?用她的事业换来的只是一时的安定,并非一生的安宁。”
她不能让舒怀臻为了她而失去辛苦打拼来的一切,为了爱情几乎妥协了所有,不是不值得,是她不舍得。
舒和泰站了起来,肃穆的眼中不掺杂任何浓烈的情感,只淡淡地说:“怀臻,我知道你不后悔你做下的任何一件事情,但你至少要让我看到,你得到的结果值得你这样付出,你的不后悔不会让这整个家业败给一场爱情。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爱情,但这场爱情要经得起冲击。”
舒怀臻冷冷地盯着他,双手攥成了拳,耳边低低的啜泣声让她心头的担忧与恐惧缠绕在了一起。一路上生怕自己来晚一些便会让郁宛央受了委屈,但此刻更让她慌张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舒和泰都说了什么。
当郁宛央再一次哀求她离开时,她终于收回目光轻声答应了,搂着郁宛央的肩头面向书房门口。
身后犹如芒刺在背,舒怀臻在彻底离开书房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