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央转头去看,他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可见内心的情绪低落。他的神情对她毫不设防,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将准备好要应对郁博远的态度用来对付面前这个男人。
最终,她点了头,“好,我明白了。”
郁子帆沉闷了一天的脸上这才扬起了郁宛央印象中灿烂的笑容,高兴地说:“谢谢姐。”
郁宛央轻勾起唇角,笑意却没有多少。她猛地想起,家里既然有一个儿子,何必还要千方百计把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找回来,按照郁博远当年宁可舍弃她们母女,都要接回郁子帆母子的举动,她不相信是因为感情。
“你没有从商么?”她忽然问道。
郁子帆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扭头,在郁宛央探究的目光中点了头,沉声道:“嗯,我学的是美术专业,商业知识不过关,爸一直不满意。”
难怪,郁宛央笑了笑,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只是在听到郁子帆说学的是美术时,她的眼底泛起了柔光。
舒怀臻,也喜欢画画。
楼下早已经等着一个妇人,她保养得当,面上显露出明显的期待与不安。
“妈!”郁子帆喊了一声,几步过去,将手里的行李递给等候着的佣人,随后为郁宛央介绍道:“姐,这就是我妈。”
还没等他再说,许虹就亲切地拉住了郁宛央的手,亲近却不会过于逾礼地说道:“这就是宛央吧?来,快进来。”
郁宛央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压下了自己想要抽手的举动。或许她应该正视一个事实了,她和父母的确是因为这对母子而分开,可瞒天过海的人,是她这个父亲。
走进客厅,许虹吩咐着佣人:“你们把小姐的行李拿到房间整理好。”
郁宛央闻言皱了皱眉,淡淡道:“放好就行,不用整理,我自己来。”她不喜欢别人为她鞍前马后,更不想要别人碰到里面的东西。
“按小姐说的去做。”许虹虽然不明其意,但也仍旧吩咐了。
佣人们上楼后,郁宛央说:“他呢?我有事情要跟他谈。”
这话里的“他”当然是郁博远,许虹和郁子帆都心知肚明,知道她不是自愿回家,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受这样的胁迫。
郁子帆欲言又止,许虹叹着气,皱紧了眉说:“宛央,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来,也知道你和你妈在外面受苦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这一次你听你爸的话,至少结果你会满意的。”
外人听来恐怕不解,而郁宛央却深知其意。回到郁家,做回郁博远的女儿,她就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在和舒怀臻的关系上不受威胁。
“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就不为我的理由感到惊讶么?”郁宛央也蹙起了眉头,眸色平静地看着许虹。
许虹苦笑着摇头,又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有着如同宋兰英般的慈爱,“我知道的时候惊讶过,可后来想想,我有什么去评判?是我让你的童年无法完整,我千百次想要弥补,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弥补?”
她说得动情,就连郁宛央都想起了童年时父母离异的那一幕,抿紧了唇不说话。只见许虹顿了顿,拍了拍她的手,接着说:“就连你的父亲也没有资格去插手你的未来,只是他这次的自私,对你来说或许不失为好事一桩。”
许虹神情诚恳,完全没有郁宛央想象过的刻薄与犀利,已经开始思考问题的她也在心中肯定着许虹的说法。郁博远再怎么自私,这一次对郁宛央来说,确实是一个能够强大的机会。
还未等她接话,郁博远的声音便从楼上悠悠传来,沉稳而严肃:“宛央到了?没什么事的话,来书房一趟。”说完,脚步声缓慢远去。
郁宛央的目光转瞬凌厉起来,冰冷得仿佛要冻结面前事物,许虹来不及叮嘱,她便转身上了楼。
郁家书房里,郁博远低头沏着茶。听到身后脚步声,他微微一笑,眼底涌出几丝温情,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尚未与宋兰英离婚时,一家人和乐的画面。
“郁先生。”郁宛央声音冷淡。
“你就是这么称呼你的父亲的?”郁博远慢慢转过身,因为郁宛央的称呼,他眼睛里的温情又多了些痛楚。
郁宛央嗤笑一声,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我跟我妈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在哪里。如果他在,他怎么会放任我妈独自一人?如果他在,他怎么会让我受同学的嘲笑却无力反驳?”
她红肿的眼眶紧紧盯着郁博远,双手因为愤怒而握起成拳。她的父亲早就不在了,每一次宋兰英需要丈夫的时候,他在哪里?每一次自己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郁博远的鬓角已经有了斑白的发丝,他无声地苦笑着,脚步似乎有些踉跄,悠悠走去沙发坐下,声音比起刚才更沉痛了不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能怎么办?你们不愿同在,我想尽办法想要让兰英回来,可是她总也不愿见我……”
郁宛央只冷冷地看着他,内心却翻涌着惊涛骇浪,她说不出口让郁博远舍弃郁子帆母子这样的话。这一出家庭悲剧,错的从来都不是许虹和宋兰英这两个女人,而是他郁博远!
他试图平静着自己的情绪,闭着双眼靠在沙发上。良久,他才睁眼看向郁宛央,出声道:“宛央,你恨我归恨我,可这个家业你必须继承。不只是为了我这大半辈子的打拼,还有为了你的感情。子帆不争气,只有你,才能接下我的位子。”
他不是不想去管郁宛央跟舒怀臻的事情,可是他知道他管不了,郁宛央只会为了这段感情而去努力提升自己,又怎么可能受逼迫而放弃?她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维护她跟舒怀臻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