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从瓷罐中拈起一颗黑色棋子,首先落到棋盘上:
“你这是说我,还是在说你呢?”
祺清接着丹娘也在棋盘上按落了一颗白棋,并说:
“当然是说我了!”
她们两人一面说着,一面下棋,到后来也都不言语了。
一连下了三盘,祺清连赢两局,丹娘也不急也不恼,收起棋子放到瓷罐中,说:
“你可别得意了,你这是跟我下,也看不出你棋艺的高低。”
“你这是在小看我了,与别人对局我一样也赢,当初在军营中,跟我棋艺相当的没有几个,都来向我讨教棋艺呢!”
丹娘看她一眼,不屑地道:
“说大话!你在哪儿学得下棋的?”
“在军营啊!”
“你那时在军营学的,还有人向你讨教?你是在蒙我啊?”丹娘不信她。
“我说的是真的,学了以后,我的棋艺进步很快,渐渐地几年下来,没有几个人下得过我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丹娘说着起身离开坐榻。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祺清说道。她头脑中浮现出了她自己那段和娘子军将士们纵横沙场,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来。以及忆起在边关平静,没有战事之时,为了排解内心的忧思痛苦,每日除了上演武场接受- cao -练外,自己一人独坐帐内下围棋,一盘接着一盘地自己跟自己博弈。
丹娘已经向门外走去了,而祺清还坐在原处,眼神发呆地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出走
第90章
到了中午,丹娘精心炒制了几盘热菜,还拿了一坛子酒到房间,祺清奇怪:
“你很少喝酒的呀?”
丹娘在祺清身旁坐了下来,说:
“平常也没想着喝它,今日我想喝一点。”
“但是今天我不想喝。”
“你不喝,我一个人喝着也无聊!”丹娘说着给祺清倒了一酒盅。
“那我陪你!”
祺清拿起筷子尝了几口丹娘用心做的饭菜,然后把酒盅的佳酿饮干了。
她们一面聊着话——也都是些平常琐碎的小事,左邻怎样,右邻如何——一面喝着酒吃着午饭。
这顿饭吃的时间稍长,渐渐地盘子见底了,酒坛也空了。祺清脸上已然上了酒色,她便到床上去睡。
丹娘把几个残碟剩盘都拿到厨下去清洗净了,回到房,来到床榻前,看见祺清已经睡着。
丹娘坐到凳上,端详了一会儿祺清熟睡的脸庞,才移步桌案前,留下一纸书后,走出房去并轻轻关上了门扇。
门被轻轻掩合上了,祺清倏地睁开了眼睛。她起身下了床榻,站在地上,环视了房内一圈,然后走到桌案边,拿起上面的一张纸,见上面写着——
“祺清,二十年的同栖同宿,是我此生不敢奢望的,但我真的已经拥有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不要怪我绝情,我们都已到了这样的年龄,而再过几年,我们都要老了。我当然相信,无论怎样,你都会陪伴着我的。我又何尝不知你那样努力地练武练剑,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可是我们能克服生活中的种种艰辛,又怎么能抵挡得了衰老?很快我们将年老体衰,而我怎么忍心在你的老年,会是一种凄惨无助?你应该是儿孙满堂,安享天伦之乐的!我不愿你们母子成仇,才有今日之决定。我带走了一些银两,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以后的生活了。我给你留了一副绣像,那是用我们两人这二十年来所掉落的头发,配上金丝和丝线绣的,你要是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不要找我了,我也许会找人嫁了,但我一直会想念你的。丹娘绝笔。”
祺清打开了像帛,却见上面绣的是一个端身正立的女子形貌。女子的面容安详,眼光柔和,头发乌黑金亮,那神态似在她与丹娘二人之间;女子身上华美的长裙垂过脚面,双手相握于身前,看上去栩栩如生。
祺清慢慢合上卷帛,手中捏紧了书信。
丹娘离了家门,一直走得腿困腰乏,看日头西斜,自己已经出了城门。
她又行了一段路,才找了一家食肆进去坐了,向店伙计要了一碗面。她低头抚摸着手腕上祺清送给她的镶金玉镯,满心都是愁思。
感觉到在她坐的桌案对面坐下了一人,丹娘抬头望去,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只见祺清怒色满面地瞪着她。
“你以为你一走了之了,我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了吗?”
“是会有一段痛苦的日子,但总比老了没人养,晚景凄凉要好多了。”丹娘淡然地说道。
“你走了,我会活吗?”
丹娘忽然一怔,继而说:
“二十几年前,我们不也离开过一次吗?你不也好好的?”
“你不相信?那好,你等着看好了!”祺清站了起来。
丹娘急忙拉住她:
“祺清!”
祺清回头见丹娘着急的样子,又坐了回去。店伙计把丹娘所要的热汤面端了上来,祺清说道:
“小二,再来一碗同样的面。”
她说着拿过丹娘刚要的面,大口吃了起来。
小二又把另一碗面端来了,却不知道该放在那边,他就在桌案的居中放下后走了。
祺清把那碗面推到丹娘面前,说:
“先吃面吧。”
丹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起来。
祺清吃完了把筷子一放,在一边看着低头吃面的丹娘。
“你说谁会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祺清突然问道。正在喝汤的丹娘猛地一阵呛咳,等她气顺了,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