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花子。”女子答。
“你是东瀛人?”祺清问。
“是。”
“花子这十多年,你一直在找我们吗?”祺清又问。
“是的,师父临走前,以口含笔给您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您。”
“信吗?快给我看!”
花子看着祺清为难道:
“师父的信,我一直妥善保管在一个地方,今天没有带在身上。”
祺清有些失望,她问:
“花子,你现在住在哪里?”
“自渡海来到中原,我一路流浪,那时虽然只有十岁,但因师父教了我武功,谁也不能欺负到我,我按照师父说的住址寻找你们,却没有找到。后来我到一座寺庙寄身,那寺庙里有一位尼姑对我很好,我把师父的信藏在了寺庙,然后又动身去各处寻找您们。”
“这十多年,你是怎样找的?”祺清问。
“我一边就是用您们的名姓向人打听,一边把师父的这把剑带在身边,我想要是师姐您见到这把剑,会来找我的。”
祺清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
“你想的没错,今天,我一眼认出了爹的这把剑,但你走得很快,我还是没有追上你。”
“我见有人跟我,心中奇怪,所以走得还不是很快。”
几片雪花悄悄地落了下来,天色昏沉了,祺清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丹娘,前一刻,她为了追赶自己,累得两颊通红,汗流不止,此刻却见她脸色发白,冷得微微发抖,显然她的身体不及自己和花子两个练武的。
“花子,你是我爹的徒弟,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祺清说。
花子听了高兴地点点头。
这一晚注定是无眠的。祺清一夜辗转反侧,没有合眼,丹娘也思绪万千,没有睡好。
五更时候,丹娘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房外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映得院内一片银白。丹娘见祺清靠着廊柱坐在长凳上,她走过去时,祺清回过头来看着她说:
“天还没亮,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
丹娘说着作势要坐下,祺清把抬放在长凳上的腿放下,往一旁挪正身子,空出位置让丹娘坐下。两人静静地坐着,看着雪花飘飘落到地上。
“这雪把一切都盖住了,世界要永远这样洁白,这样干干净净多好,没有黑暗,没有罪恶!”祺清道。
“可太阳一照,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会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丹娘轻声地说。
祺清伤感地说道:
“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多的黑暗罪恶,如此多的痛苦苦难?难道没有一处洁净的地方吗?”
“也许,人本来就是来受罪的吧!”丹娘叹道。
“我娘走得早,小时候我家日子过得不容易,但有爹在,我觉得我头顶那块天还是很高的。现在日子依然清贫,我也无可抱怨的,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快快乐乐的,即使不能在一起,只要大家平安,我也会满足。
谁想,爹在万里之遥,受到那种非人的折磨,真想不到那十多年他是怎样过来的,到他死时我也不能见他老一面,我想,这是不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呢?”
祺清说着昂起头,望着灰黑的天空。丹娘转过头看着她,说:
“你有什么罪,要惩罚你?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卢叔已经走了,你也要想开呀!”
祺清仍是仰着头,望着黑色的天穹,而后她长长叹口气:“要不是我抓住你不放,硬要和你在一起,老天也不会这样地惩罚我!”她满是自悔自责的语气。
丹娘摸了摸祺清的额头,说:
“祺清,你没有发烧罢?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完全不像以前的你,如果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你,你能抓得住我吗?你怎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祺清转头看向丹娘,听丹娘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要怪谁,就怪老天爷吧,怪老天爷让卢叔身遭不幸,怪老天爷让世间有这么多的罪恶横行!”
祺清听了有些感动,她悲咽地说道:
“丹娘,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知道,一切会慢慢过去的。”丹娘握住祺清的手,她的眼里也已经- shi -润。
天放亮了,花子从睡房推开门出来,看见祺清和丹娘坐在檐下就说道:
“师姐,您们早起了?”
丹娘站起身来说:
“花子,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香,这是我到中土以来,睡得最香最沉的一觉,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睡在自己家里一样。”
祺清微微一笑,看着花子:
“这儿就是你的家!”
吃过早饭,祺清和丹娘跟着花子去了卢啸天的衣冠冢。上香祭奠后,花子又到她存身的寺院,把卢啸天留给祺清的书信带回梅村,奉交给祺清。
祺清双手接过信,她感觉这一张纸沉甸甸的,有千金之重,展开颜色发黄变暗了的纸,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用浓墨写的粗黑的字体,祺清捧着信读起来:
“祺清吾儿,自当日一别,至今已有十余载,海天之遥,为父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乡,挂念你和丹娘。羁留海外多年,其中缘由,吾徒儿花子将诉说与汝,此不再赘述。今吾命将绝,唯放心不下者,汝二人也!吾家贫贱,汝等又无父无母,不知尔等两个女子将如何生存,有没有成家生子?所幸祺清儿,汝还学得半点武艺,然为父终是放心不下。吾未汝等早备下嫁妆,无父母倚靠,不知汝等能否嫁得出去,现今是否安好?若花子找到汝等,记得告吾一声,吾死九泉,亦可安心瞑目了!卢啸天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