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浦玉去了一趟她母亲那里,在回到自己房间后,她问道:
“碧儿,我的《千字文》呢?”
“小姐,你说什么?”
碧儿正在擦拭柜子,好像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回过头来问道。
“我的《千字文》!”浦玉又说一遍。
“嗯?”碧儿还是不懂浦玉说什么。
“就是我的识字书,我早上看后,我记得是放在这几上的,你拾到哪了?”浦玉解释后又问道。
浦玉说的这识字书《千字文》是七八十年前,一位官员奉皇帝的敕命,编撰成的一篇韵文。其内容包罗万象,韵律优美,读起来朗朗上口,成为后来儿童蒙学的识字课本。因碧儿在自己家时,她父母还没有教她识字,所以,她不知道什么是“千字文”,现在听浦玉一解释,她才明白了。
“噢,小姐你的书吗?刚才你不在时,公子有来过,说他的书给弄丢了,把你的书先拿去用了。”
“哥哥拿走了?他怎么能乱拿别人的东西呢?”浦玉生气地说道,“等会儿,先生教书,我读什么?我去要!”她说着气呼呼地向外走去。
碧儿也跟着浦玉走去,浦玉迈着快步,边走边说:
“碧儿,你别跟着了,那教书先生很吝啬的,多一个人进学堂,就要多收一个人的教书钱,即便你去那儿站着,他也不允许的。”
碧儿于是止住了脚步,眼瞅着浦玉向前院的学堂走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碧儿回转身时,春兰怀抱着一席床褥走过来对她说道:
“碧荷,你把小姐睡床上的旧被褥换下来,把这干净的铺上去。”
“是。”碧儿跟着春兰进到卧房。
春兰把占用了自己双手的一抱东西往浦玉床上一放,轻松地转身,见几上有一碟没吃的点心,趁便拿起一个,送到嘴里,继而她牙关一动,舌头一搅,品味了两下后吃入肚里。等点心又一次被她咽下后,她对碧儿说道:
“碧荷,铺好后,把换下的拿到外面去,放入盆里,用清水浸泡了。”
“是。”碧儿一面答应着,一面细心拉整床铺的边角。
过了一会儿,春兰从厨房提来一桶热水,掺入凉水中,洗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浦玉胳膊下夹着书回来了。
“小姐,书要回来了?”碧儿问道。
“嗳,哥也真是的,自己的书不爱惜,弄丢了来取我的,我与他要,他还不给呢!”浦玉说着,进房放下手中的书。
“那怎么又给了?”
“我对他说:‘你要不给,我就去告诉爹爹去!’他一听就怕了,把书还给了我。”浦玉有点儿得意地说。
“那公子没了书咋办?”
“哥哥他央求先生,再给他一卷书,先生听了可生气了,罚他抄写《千字文》五遍,我看哥这几天甭想好好玩了。”
浦玉口里说着,在几上铺展好一张白纸,研了墨,拿毛笔蘸饱墨汁,然后在纸上认真地写起来。碧儿跪坐到一边,好奇地看她在白纸上专心写字。
片刻后,几个墨黑大字就映在宣纸上了。浦玉轻呼了一口气,放下毛笔,端详着自己写就的字。
“碧儿,你看我写得好不好?”浦玉问在旁边看她写字的碧儿道。
“好!”碧儿肯定地答道。
“哪一个字好?”
“都好!”碧儿诚实地说。
“你认识字吗?”浦玉对碧儿的回答好像是有些不相信,她转过了头看着她问。
“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说好呢?”浦玉反问道。
“就是好哇!”
浦玉望着那双明亮的、眨动着的眼睛又问道:
“碧儿,你想识字吗?”
“想!”碧儿点点头。
“那我教你吧。以后,我把先生教的书,回来了都教给你。现在我教你学写字。”浦玉道。
碧儿高兴地点头答应着。
浦玉颇有兴致地给碧儿当起老师来,每天,她把从学堂先生那儿学到的知识,回来后一一转教给碧儿,天天如此。除了特别情况,几无间断。
说也奇怪,碧儿在家时也常见父亲和哥哥们写字,她那时也没有什么兴趣或好奇的。可现在她就特别想学,也不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可见,有时候去干一些事,需要一定的时机和情景,不在那个时机,过早或过迟都不行;也要在一定的境地,才会对某事有触动,有了触动,才会有领悟或有兴趣更进一步。
长大后的碧儿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她跟浦玉学书时的情景,她也不会忘记她从浦玉那儿最初学得的两个字。浦玉教给她的字,第一个是“人”,第二个是“玉”。这最初学的两个字以及当时的情景,印在碧儿脑中同她的生命一起存在。
☆、异事
从晚饭时分下起雨来,那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止的意思。碧儿跟随在大丫鬟春兰身后,伺候她们的小姐浦玉安稳睡下后,春兰到她的睡处——小姐屋子外间的一个角落,躺下休息了。碧儿也到这院子西南角落的一间厢房里,她现在每天睡觉的地方,早早地睡下入梦了。
到第二日清晨,雨停了,远处树头上痴缠的雾气,也缓缓地消散了。天空很是晴朗,初生的太阳发出的金色光芒,从墙外高树的枝叶间透过,铺洒到院子里。
此时,周围极静谧,只有院中花草的清香,在空气中缓慢流动着。
忽而,从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一时间,好像周围的一切,忽的重又苏醒过来。被雨水浸得有些- shi -重的树枝,轻轻摇动着,滴下颗颗晶莹的水珠。可爱的小水珠,带着惊呼落到了翠绿的草丛中,一闪一闪地发出心喜的光;有些叶子上的小水珠跳到院中蓄水的圆缸中,滴滴答答地奏出欢乐的共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