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东门外。
叶念斯一下车便看到了街对面的小区。
当年她们住在这里时,靳桑浯通常醒得早些,清晨的时候睁开眼就能看见她柔柔地目光像融化了的巧克力,然后她们会给对方一个早安吻,互相推搡着下床洗漱。
然后她们一起做早餐,当然是靳桑浯主厨,叶念斯打下手,在靳桑浯烤面包(对,靳桑浯这个富二代还买了一个烤面包机)的时候她热牛奶,在靳桑浯煎蛋的时候把果酱或者花生酱,不管什么酱抹进面包里,然后把牛奶递到靳桑浯嘴边。或者直接去依家买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吃完早饭,骑着车子去上课,下午没有课她们就会回家;有课的话,在食堂吃过饭,天气冷的时候就去图书管理一个无人的角落,天气热的时候就在小树林的树荫下,靠在一起小眯一阵。
叶念斯课程紧一些,经常回家的时候已是饭点。
开门进屋,靳桑浯的鞋子已经规规整整地摆在了玄关处,她便也将自己的鞋换下,摆在她的旁边,她喜欢看着两个人的物品并排地摆放在一起。再往里走,厨房的门是关上的,但是可以闻到饭菜的飘香,她喜欢这种味道。她喜欢推门进去,靳桑浯一边抄着菜,一边转过头来对她柔柔地一笑,说:“油烟大,出去等我,马上就好。”她喜欢她清澈的声音,如春日泉水,温暖舒缓。但是她偏不,她喜欢看着靳桑浯围着围裙,很居家的样子,也喜欢她其他的样子。她喜欢她所有的样子。
她们一起用水晶杯喝水,一起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在电影结束时或哭或笑。
*
穿过小吃街进入学校时,悠长而响亮的铃声从远处传来。
不一会儿,就有喧闹的声音如同这春日的花粉,不断膨胀,慢慢洋溢在校园里。
看来正好赶上早上第一节大课的下课时间。
慢慢朝大路走去,不一会儿,便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呼啸而过,又有三三两的慢悠悠地从身旁走过。
其中也有同行的女生,手拉着手,说说笑笑,青春的脸庞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栀子花。
叶念斯不禁微笑,当年她们也是这样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整个空间都是她们共有的,没有一瞬感觉厌倦,甚至没有一瞬产生“我需要一点个人空间”的念头。
再行几步,就是尘央湖。
湖旁的情人坡没有夜晚时暧昧的氛围,只有长椅上端坐的学生朗声背着英语。
湖边有着清凉的水汽,混着青草味和泥土的气息。
叶念斯深吸一口气,出差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两节大课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第一节没课的人现在才往教学楼赶去。
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所影响,不知不觉也走到了一号教学楼附近。
叶念斯犹记得当时她们上课不在一处,而经管学院的老师都喜欢拖堂,靳桑浯便总是在教学楼门口的第一棵玉兰树下等她。
面容清和,笑容温暖而迷人,目光眷恋缱绻,美得摄人魂魄,让自己有时会产生一种,她就是那株玉兰上一朵修炼成仙的花。
那时候她想,要是她真的是仙人,那自己也是她在这人世间不可割舍的牵绊。
叶念斯恍恍惚惚地回忆着,一号教学楼和教学楼下的那一排玉兰树,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晃动着由小变大,和记忆中重叠,丰富了许多记得并不真切的细节和色彩。
直到所有的细节展现在眼前,包括第一棵玉兰下立着的人。
莹白剔透的面容,深咖色的长风衣,黑色窄腿裤。
像是另一棵在此扎根多年的树。
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
*
然而都是虚妄。
叶念斯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气翻滚,直冲脑袋,逼近眼睑,好像下一秒就要滚烫着涌出。
“念斯?”那人也是惊讶的,旋即嘴角漾出一抹柔暖笑意。
叶念斯压抑着胸中的情感,一边揉揉眼睛,一边喃喃地念叨:“啊,太阳好刺眼。”
朝前走了几步,对着靳桑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靳总。”
靳桑浯摇摇头,好像拿她没办法似的无奈道:“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没有接话,转而客套的问候:“你也来看看学校啊?”
靳桑浯“嗯”了一声,温声说:“上次校庆过来,行程匆匆,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今天正好没事,就过来了。”
叶念斯点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靳桑浯抬手看了一下表,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我看飞机上你没有怎么吃。”
也不知道靳桑浯是真就注意到她没有怎么吃飞机餐,还是随口这么一说,叶念斯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接受邀请,就见有一片花瓣晃悠悠地落在了靳桑浯肩头。
眨了眨眼,有些拘谨拂上对方肩膀,将那瓣花择在手心。
花瓣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毫无水分的枯黄,她伸手,“喏,你肩上的花瓣。”等靳桑浯含笑接过,才回答道:“好。要吃什么?”
最后吃了东门满香记的过桥米线。
周五,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店里只有零星的趁着下课前不挤的没课的学生。
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区别,可能是重新装修过,光线更加明朗,墙壁更加雪白,但是一进门就传来的那一股香气和老板热情的南方口音,瞬间就扬起了叶念斯的回忆。
不过——
“靳小姐这次带朋友一起来了?”发福的老板是这样招呼的。
叶念斯略带诧异地望了靳桑浯一眼,而后者脸上带着不变的温和笑意,对着老板点了点头,正向开口,却被老板截断:
“啊!这位是当年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位同学吧?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