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花繁冷着脸看着面前的药,我终于明白了花繁为何抗拒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是那碗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倒胃口,泛着一股子诡异的黑色,带着Cao木的清苦和野兽身上的腥气,令人望而却步。花繁看看蔚医师,诚恳地表示:“小兰花你最近熬药都用了什么材料,这东西看着就很诡异,小兰花你确定你不是想要谋杀本座么?”
蔚公子懒懒抄着袖子,勾了个笑容,道:“对,你还是早死让人省心些,好了,你喝不喝?”他晃晃手指间夹着的银针,眼底像是洒了碎银一样闪闪发亮,让人看着就后背发凉。
然后我看着花繁皱着眉喝了下去,喝药时一脸的沉重简直就像是服毒自杀,喝完以后花繁就塞了个甜腻的桂花糕,把自己埋在桌子上,蔚公子拿着碗,去抽人手腕探人脉象,探完以后他装作一惊,目光凉凉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道:“唔,有喜了。”
“几个月了?”花繁轻笑起来,抬头看我,我被这两个人的目光盯得简直要起j-i皮疙瘩。从桌子下面抽了棋盘棋子,抱着东西去找在院子里待着的阿殷。小姑娘哪怕是脾气差一点,也是可爱的,何况阿殷柔弱又安静,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带有一身含苞待放的青涩感,心思还很通透,这就很好了。
我不怎么喜欢跟花繁呆在一起,看他看多了觉得这人太灼眼,说话时思绪也容易被人给搅乱,而且这个人对我而言太危险了。
我并不怎么怕他,甚至是纵容他的贴近,这个认知让我觉得甚是惶恐。
我对花繁,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本不该如此的。
本不该如此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又赢了,你啊,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专心下棋吧。”这种小姑娘娇嗔一般的话语由阿殷说来就轻易变了味道,像是一种劝诫,我抬头,她的眼在阳光下是纯净的灰,像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沉重的情绪半分都不带。
“阿殷你相信命途这一说么?”我问她,执了黑子落下,一声脆响。
“你呢,你为何找应如是呢?”她笑笑,反过来问我,眼底不沾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狡黠神色,她是寂静的,像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水,笑容像是波纹一样,一点点在脸上荡开。
“命途这东西都是人自欺欺人的骗词,我不怎么相信,可是我畏惧。”我道,有只黑白蝴蝶扇动翅膀飞到我手指间,我屏起呼吸看着,心下算着时间,我在这里呆了十五天了,白三公子和我师兄又会怎么样呢?
天青会爱上白青莲么?我老爹又在干什么?应如是又会是怎样的人?
“你不怕被骗么?有人不是说,算命什么都是骗词么?”阿殷笑了笑,放下手指尖的棋子,抬袖挡住半边脸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你不睡一会儿么?你最近睡得可不太好哦——”她说着,就懒懒瘫倒竹椅上,一身灰衣,带着和这个年纪不搭的倦怠气息。
我放了棋子摸摸她脑袋,笑着答:“不累啊,我睡得很早的。”
“骗子,你睡得早,可是没睡着吧?”她直直看我,我看看走出来的蔚医师和他身后的花繁,竖起食指,哄孩子一样对人道:“不要说哦——”
我最近睡得的确不怎么好,准确地说是从我咬了花繁之后,我就睡得不怎么好了。睡过去就容易做梦,梦境混乱诡谲,又匪夷所思,总是有各种妖魔鬼怪纠缠,梦境里我还是个孩子,懦弱胆小又无措,瑟缩在角落里,躲避着四周伸出的手,可有人抱着我,嗓音粗粝而沙哑,那个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对我道:“别怕啊,别怕……”一遍又一遍地念,不厌其烦。我拼命想回头去看却不得,只看得到,散落在我肩头上的,像是雪色,月色一样美丽的白发,。
这个梦境,一遍又一遍地做,也不知为何。
“过来”花繁冲我招招手,可我不怎么想动,又干脆坐了回去,看着石桌上的棋盘,直到花繁走过来,挠挠我后脖子,他看看竹椅上合眼假寐的阿殷,又看看桌子上的棋子,道:“过来,本座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不听可是会后悔的。”他语气笃定,说完就走。
我只能跟上,没办法,我只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消息,像是被豢养的金丝雀,被人困在一方天地,供人逗弄。花繁对我的态度有些诡异,我参不透,也不愿意多想,想太多叫做自作多情,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掂量得清自己的斤两。
“你师兄楚歌会到这里来。”花繁坐下,垂眸倒茶,推给我一杯,他说的轻描淡写,我这才想起什么关键的事情来,摩挲着手里的杯子问他:“你是不是认识我师兄楚歌?”
“岂止是认识啊。”他笑,眸子转向我,眼底的温柔泛滥成灾,那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小孩子的,纵容的,宠溺的,我喝了一口茶水,艰难地吞咽下去,我不喜欢喝茶,茶水清苦,有人说它回甘,可我尝不出来,索x_ing利落地把它喝干,搁到一边去。花繁抬手要拿,我默默拿过杯子,道:“不好喝,不喝了。”
“你师兄啊,今天去劫婚了,罗刹教少主的大婚,本座曾许诺若是他劫婚了,花镜宫可以提供庇护。”他促狭着眼,眸子深不可测,嘴角半勾,发自内心的愉悦的模样,我知道花镜宫和罗刹教向来势不两立,可没想过竟到了如此地步。
“为什么……”我迟疑着问他,没指望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