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记忆和现今,究竟差了多少距离?有万水千山那么长吗?我所熟悉的师兄,是个恣意妄为的人,一身的逍遥气息,多情又无情,一双桃花眼含笑吟吟着,带着我和天青,游走过花街柳巷,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这般的薄情话时,桃花眼里也是含着笑的,笑容深不可测,温柔又冷淡,带着客气的疏离,说是听完曲子再走,就任由那姑娘弹错一遍又一遍,自子时弹到天亮,好不容易弹完的时候,琴弦终是断了。
铮的一声,像是刀剑碰撞发出的悲鸣。然后我师兄头也不回地走了,任由那青楼的□□跪坐着失声痛哭,还扯了扯我胳膊,慢悠悠催促我道:“看什么?还不走吗?不走你就没糕点吃了。”
而今属于人才有的,名为温柔的东西,闯进了那多情又无情的桃花眼底,就此驻扎,于他那空寂荒凉的桃花眼底,占地为王。
我想我该祝贺我师兄,祝贺他终于像是个人了,我这师兄,最是多情,也最是薄情不过,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真心这东西。
这让我更加不敢去想,白三公子若是死掉了,我师兄会变成什么样。
我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抱着自己昏昏沉沉睡去,近来我的睡眠质量着实太差,因噩梦太多,只要合眼就会有混沌的过往纠缠上来,过往像是不真实存在的鬼魅一样,看不见形体,在梦靥里不时窜出来,只是这些还好,可是梦境里我总是孩童模样,我所不欢喜的,一无所有的,只有一身怯懦,和满腔恐惧。
孩童时期的记忆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天青记得很清楚,她甚至能清楚地回忆起三四岁时的记忆,她记得家里养过一只黄毛的狗,很大的一只,站起来把她给吓哭了,我老爹还吓唬她说什么,爱哭的小姑娘会被那只狗吃掉,她被老爹诓骗到了,委屈巴巴又不敢哭,直到老爹叹气,说我我骗你的,低头去哄,终是因为娘给她摘了一朵她喜欢的海棠花,才让她消解了满心的委屈。
那是天青十五岁生辰时的事情了,老爹还笃定地说没有,没有,可是天青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地扯着我的袖子说有啊有啊,还问我记不记得,我说我不记得的时候,她大概是醉的太过,眼里的月光星光都灭了,一滴泪痕就那么突然出现,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擦掉了,去扯老爹的袖子,笑我天赋太差,什么都会忘,还说自己是天赋异禀,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看一遍,就再也忘不掉的。
的确是这样的,我妹妹的确聪慧,无论什么书看一遍就能记得。被问及时也能说个一字不差。
那么,她怎么就不记得,老爹叮嘱,交代她的那些事情呢?她还是跟白青莲纠缠到一起去了,我自私地希望,我妹妹天青,是不会被所谓的情爱糊弄过去,落得一个因相思而亡的下场,医术上有一句,心病难医。
最是心病难医。
浑浑噩噩的梦境里,有人抓起我汗s-hi的头发,我皱着眉头,着实厌倦自己一身的汗s-hi和摆脱不掉的燥热感,喊我名字,耳边有个声音不依不饶。
喊我名字,他执拗道,声音里带着真真切切的焦灼感,一遍又一遍地念。
喊我名字。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散在潮s-hiy-in冷的空气里,混杂着那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喊我名字,耳垂被人轻咬,温热的舌尖扫过去,像是孩童恶劣的玩笑,身上压着的人掐着下巴,不肯放过,眼里有业火在烧灼,身上也有,由人放肆游走着的手指开始,像是散落的星火,在轻咬和似有还无的亲吻中,就此燎原,理智溃散,落荒而逃。
喊我名字。冷厉的鞭声落下,后背浸了盐水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昏沉的角落里发出一声惨叫来,周遭有手指放肆游走,落在脖颈上的咬是货真价实的咬,周身游走的手指如同滑腻的蛇,让人由衷厌恶又挣脱不开,被蟒蛇绞死吞噬般,让人恐慌。
喊我名字,彻底被点燃了,四肢百骸瘫软,被抽去骨头一样,终是被逼出掺杂哭腔的求饶声来,阿锦,阿锦,阿锦。那你求我好不好?耳边散落的声音像极了蛊惑,终是抬了头,把脸埋到人肩膀上,咬了牙关后不甘地,一字一字,掺杂着食其骨饮其血的憎恨和屈辱,我求求你,求求你……
喊我名字。被捆绑许久的双手终于获得解放,身体狠狠砸下去,砸到y-in冷潮s-hi的粗糙地面上,粗糙的沙粒黏连在脸上,后背的伤口被人用手指恶意刺了一下,忍不住尖叫起来,拿嘶哑破碎的嗓一声声地喊疼,疼,方式微,方式微啊……
身上一痛,我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就是一掌万里长风,可是那人轻飘飘一推就此化解,一把扣死我脉门,脑袋被人拽着粗暴地砸到马车车壁上,我头晕眼花,一阵头疼,我看着我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却觉得那是前所未有的陌生,那眼正冷着,生着冰雪风暴。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耳边是人破碎的哭喊,方式微。
我师兄合眼,抬眼时还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蒙着一层潋滟水光,弯起来深不见底,妖气十足,他笑着道:“走,去吃你喜欢的烤鱼,这里的鱼很好的哟——”
“好啊。”我懒懒应道,撑着腰打了个哈欠,周身骨头噼里啪啦响。
我师兄还是在骗我。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和梦里一样的是,我后背上的的确确是有一道伤的,伤痕颇深,上次的时候,花繁一寸一寸摸索过我脊梁骨。
我老爹说我后背上的伤,是我不懂事时玩水,被石头割伤的。
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薛定谔的吞和不吞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