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可不要随手拔刀啊。”他笑吟吟道,径自冲我抬手,是要撩起我的幂篱,一阵劲风逼来,后面的三七一把抓了我的领子把我往后提,他那一直抱着的东西露出一角来,是个铁棍,我未想过三七会突然出手,懵着脸看他走到我前面,是护着我的姿态。
“还请公子自重。”他冷冷道,手里的铁棍直指花繁。
花繁勾了勾唇角,道:“白家三七,你明明知道,本座和你家公子是认识的,何必来阻拦本座呢。”他转着伞柄,花繁只做了敷衍的伪装,戴了假发,遮挡了一下异常显眼的一头银发,面容没变,只着一身白衣,黑发松松垮垮束了,一身的妖气不减反增,惑人又逼人。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一身白衣穿得这么妖冶。
“三公子让我一路护着他,仅此而已。”
“三公子这么说了,赔上一条命我也是要照做的。”
三七淡淡道,赔上x_ing命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简单平淡,仿佛这只是不足挂齿的一幢小事,可是他说时字字掷地有声,来得沉重,是带着坚决的信念的。
“算了算了,白家的人要么是一根筋的木头,要么就是执念得很的疯子,本座还有事,江湖路远,下次再见。”他懒懒道,进了听雪阁,我方才出来的地方。
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一把抓了花繁的袖子,问:“你是不是,也要去见那位江湖百晓生?”
“你把面纱撩开,本座想看看你。”他答非所问,眼是戏谑的,玩笑一样的语气,又补充了一句:“三七是个一根筋的木头,可他要是死于本座手下,白三公子可是会在意的,他是个麻烦的人,本座不想与他为敌。”
“明明是白三公子引我来这里的,哪里怪得了本座啊?”他转着手里的伞,脸上摆着一层无辜神色,瞧着有些孩子气。
我笑笑,撩开幂篱,任由他打量,我把玩着手里的雪漫,拿捏着女子的腔调,声音泛着腻人的甜,我自己听着那声音,都觉得恶心得厉害。
“公子你欠奴家三刀,奴家迟早是要讨回的。”我竭力说的漫不经心,把这句话说得和语气声音一样,像是玩笑一个。
“三刀?嗯?是吗?”他眯着眼,说得意味深长,恶意咬重了三字,说话时的语气,是用来说暧昧情话的,在情人耳边呢喃的,在璀璨星河下宣誓生死不分离的。说实话我还真想冲上去给他三刀,可是三七在,我师兄和白三公子应该还没走,我可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
“那还请你务必在第一刀落下的时候,就把我给杀死。”他说的漫不经心,说完以后收了手里的伞,提着伞走了。
他一身白衣如雪,可我觉得他脚底踏着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倒下的残破尸骸和一地血色,将要踏着这条路,步入无尽深渊。他本就是身处在尸山血海的人,脚下累积的白骨如雪,血流成河。
我什么时候是心慈手软的人了,这个念头还真是个笑话。
“唔,你家三公子在哪里?”我回头问三七,是带着些许怨气的。
三七指指斜对面的糕点铺子,我师兄正提着一个纸包,他本是要拉着白三公子的手,惨遭拒绝,见我望过去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附带一提,他冲我招手的姿势,跟他喂赵厨娘的猫是一样的。这样的师兄留着做什么啊。
“我看见……”我走过去,话还没说出去,我师兄就眼疾手快撩起幂篱,地往我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啊,是白三公子喜欢的桂花糕,香味很浓,糕点很软糯。
“人多口杂,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白三公子看我一眼,很清楚我在像什么,给了一句话用来安抚。
这怎么有点像给猫什么的顺顺毛啊。我想,咬着糕点不说话。
糕点吃完,我擦擦唇角的糕点屑,手上沾了些薄红颜色,我皱眉,看着前面的白三,还是不解他为何带我去看尹墨,明明他可以自己告诉我的,也可以用别的方式。
“你为什么带我去看他?”我问,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可是白江清会知道我在问什么的,他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说一半就好,不过总是跟聪明人在一起的话,还要防备着被聪明人算计,所以我不是很喜欢聪明人。
我喜欢和寻常的俗人呆在一起,俗人不是黑和白,而是灰,有着小小的善和小小的恶,七情六欲寻常而鲜活得厉害。
“你觉得他看着怎样?”白三公子反问我。
“不是很好,整个人都像是将死之人。”我答。
“最是心病难医。”白三公子猛地回头看我,琥珀色的眸子落在我身上,我错觉他的眼是悲天悯人的,可是下一秒这念头就消散了,原因无非其他,白三公子忽然眯着眼笑起来,唇角勾得嘲讽,温润的琥珀色也被那笑容殃及,成了高调的讽刺,混杂着他身上有着的矜贵气,锐利得过分,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尘封多年后,新出鞘的神兵利器。
“你该知道的,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你该拿他引以为戒。”他看着我,发出年长者的告诫。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