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这可不见得。”披着霄琅教掌门那张脸皮的方式微笑嘻嘻道,横生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他举手投足间一身邪气,哪里还是什么霄琅教掌门?他用着长剑山色,可是却不像是在用剑,倒像是在用刀,而山色对他倒是成了障碍。
可他这么跟花繁打,也不见受挫。
花繁手里的袖剑上下翻飞如鹰隼,一把袖剑招招致命,他受了莲生和尚一掌,可行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便,我走到莲生和尚旁边,折膝蹲下,看着莲生和尚合了眼,似乎在思索什么,他身上的伤还未处理,殷红的血液沿着破旧衣衫一路淌下去,可他却保持着可笑的打坐姿态,坐在这危机四起的高台上。
“和尚,你在干什么?”我低低问,拿着原本的嗓音问他。
“思过而已。”他声音喑哑地答。
“什么过错?”我继续问,不肯放过。莲生和尚却没有回答我。我从身上摸索出一个瓶子来,把那瓶子在莲生和尚面前晃晃,虽然他合了眼是看不到的,我看着他的脸,沿着就是记忆里的蛛丝马迹一路追溯源头,道:“你不吃点药把中的毒压下去,是急着下去见你儿子么?那可真遗憾,你在下面——是见不到他的”
莲生和尚终于抬了眼,满眼荒芜,寸Cao不生,我晃晃手里的瓶子,懒懒道:“花繁心口处,有一棵朱砂痣,你那霄琅教掌门的好友,还有你儿子的前半生,都毁在了方式微手里,你真的,要继续慈悲为怀下去么?莲、生、大、师?”
莲生和尚拿了瓶子,吃了几颗药,我细细看着莲生和尚脖子上的伤口,忍不住嗤笑一声,花繁啊花繁,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心口不一,明明就下不了狠手的。这伤口明明可以再深些,你明明在刀上都喂了毒了,可到下手时,你还是下手轻了。
你我在破庙的相遇,本就是一个偶然而已,你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这失去妻和子以后,改邪归正成为和尚的莲生大师吧?
你的目标,只是你的亲生父亲而已。
可那天偏偏下雨,无处落脚,我们几个人赶到寺庙躲雨,正好遇上你和莲生大师,我不知你身份,傻子一样向辰景吐露:“我和那男人一见如故,我觉得我是有些喜欢他的,所以我在沦陷之前逃掉了。”
一墙之隔,我老爹是你师父,那么你也该修习过太虚功,一道墙隔得了什么呢?
“有些事情,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的。”这是我下山时,殷商说的话。
因为太迟了,早就迟了。
从一开始,我就是被算计的一尾锦鲤,生于池中长于池中,哪只天地之大?突兀地入了这江湖,被人引诱着一路前行,入了网中。我信着我师兄,可我师兄欺我,我敬仰着我老爹,可那老头子根本就不是我老爹,不止如此,他还瞒我,我当我妹妹天青是个孩子想方设法护着她,可一直以来孩子一样天真的,不是她,而是我这个名为天真的人。
我的妹妹啊,是知晓一切的,她既知道老爹不是老爹,又知道父母早已双亡,偏偏把一切记得清清楚楚,连忘却都忘却不得。
慧极必伤,那丫头是有着那样一种资质的,这个傻丫头诶——
“你错了,我不曾慈悲为怀过。”莲生和尚缓缓站起,他勾着唇凉凉一笑,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子杀气来,他这么一笑,倒是像花繁了,他嘴角笑得嘲讽,眼里生着怜悯,和那泥胚子塑造的神佛似的,在笑世人愚昧无知。
“我修佛,修的是自在,心安,若是修佛不能让我继续自在下去,那这佛不修也罢。”他站起来,看了看自己师兄的位置,朗声道:“师兄,我俗事未了啊。”
发间生着参差斑白,德高望重的莲澈方丈闻言,转瞬便来到这边,一脚踹上自己师弟的腰,生生把人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莲澈方丈挑挑眉头,不怎么愉快道:“你走吧,花酒,记得活着回来,你那一堆师弟,还在等你呢。”
嘴上这么说着,他随手丢给人一个白瓶子,袖子一甩,跳下台,台下的人自发分开一条路,不知哪个后生胆敢上前,阻了压抑着一身怒气的莲澈方丈,他问:“莲澈方丈既是修佛法,为何不杀了那些歪门邪教?”
莲澈方丈径自绕开,脚步都不曾停留,淡淡道:“这世间,谁人无过错?和尚我凭什么了断他人x_ing命?灵隐寺不理世俗之事,散场吧。”
我师兄楚歌还有花繁正和方式微打斗着,我师兄和花繁配合得很好,相辅相成,我想,又忍不住嗤笑一声,那是自然的啊,细细算的话,花繁是担得起我师兄楚歌一声师兄的,师傅本就是同一个人,这两人又不是不熟悉,怎会连一星半点默契都没有?
可是方式微在这两个人的攻击下堪堪躲过,正好存活在夹缝之间,这时方式微突然高喝一声,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谁认得这东西?”他从手里抛出一样东西来,远远地我便见了那东西的大概轮廓——那是一个兔子,上好的羊脂白玉,线条流畅简介,寥寥几笔便把兔子的模样刻出,我师兄低低喊了喊花繁,停了手里的铁扇。
他握着铁扇,拿铁扇在掌心里敲了两下,咬牙切齿道:“这人,现在,怎样了?”他问。
我师兄自然是认识方式微手指间提着恶意晃荡的东西的,那玉佩可是他亲手刻的,天青养的白兔子死了——那兔子被我老爹当成野兔子烤了吃了,气得她理都不肯理我老爹,我老爹仗着作为师父的威严,让我师兄想法子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