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琅教长老和天青不知说了什么,长老准了,我霄琅教,本就是允许弟子成婚的。”他看我一眼,一直转着杯子的手停了。
我忽然生出逗弄他的心思来,啧了一声,懒懒道:“所以说你该换个方式喊我了,柏水是假名,名字天真,好了以后要喊大舅子,知道么?来,喊一个听听。”我笑盈盈地看过去,明白自己那心思玲珑剔透的妹妹怎会折在这种人手里了。
该,实在是该,一物降一物,白青莲这样纯真善良如光一样的人,的确是能吸引我妹妹的,在黑暗里待久的人,遇上这般刺目的阳光了,是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的。
你既然骗他,就该让谎话没什么纰漏可言。我想,唯恐那丫头被这耀眼光明灼瞎了。
白青莲张了张口,像是不知道如何去喊,顿了顿后有些木讷地张了口,喊:“……大舅子。”
“嗯。”我笑着应下了,拍拍人肩膀,嘱咐道:“你都说天青救了你,那你这条命就是欠着她的,以后你若是不爱她,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了,也该对她仁慈些,你要念着她救你一命这情分,可好?”
“好。”他不多说什么,留一字让我安心,白青莲应下的事,是不会反悔的,很好,很好,我想,指指楼上,跟人示意我要上去,又说他不便跟着,让他在楼下等我,白青莲说了句好,应下了。
“那一身杏红衣衫的女子身体柔若无骨,脖子向后退又猛地低头,竟是一口咬住那匕首,那方式微……”我上楼时说书人还在谈论那旧事,楼下人来人往,白青莲白衣银冠,坐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与这世俗格格不入,像是误入尘世的神祗。
他浑然不觉。
我抬头便见一把熟悉的伞,这听雪楼的装饰还是未换,还是挂着同三年前一样的伞,我还是一眼就瞧见了那红底白梅的伞,无辜的白梅照旧被连累成妖冶模样,而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尘,削弱了那份艳色。
推开门,照旧是微微浓烈的酒气和若有若无的流青香味,懒懒倚在榻上的人抬头,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的眼形,眼尾上挑,带着墨色山水的韵味,手里趴着一只黑猫,黑猫懒懒看了我一眼,金色的眸瞳眯着,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字,任x_ing地爬到主人肩膀上,高高在上地看着我。
尹墨懒懒支着下巴看我,道:“小子,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嗯?我今天没什么空……”话说到一半,就有人走来了,我循声望去,便见那人一身黑衣,高大俊美,那人扫我一眼,当我不存在,径自朝这边走来,提着黑猫的后脖颈,那黑猫喵了声,讨好似的蹭了蹭人手背。
“它一坐就是一下午,你还惯着。”男子轻轻敲了敲黑猫脑袋,顺手捞过懒懒靠着榻上支着脑袋的尹墨,吻过人额头,眼底还带着青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而奔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给尹墨,道:“好了,你要的最后一件,可以原谅我了吧?”
尹墨未答,男子低低叹了口气,便捞着黑猫朝着里面走了。
我疑惑不解,也不知说什么好,尹墨全程只是静静坐着,不说话也不主动,像是尊雕塑什么的,可是看见那男人的一瞬间,他眼里的星光拨开厚重云层,显露了出来,害羞一样又拉扯了几片薄云盖着,他不说,可是眼神把他出卖了个彻底。
“你看,刚刚好,小子,你把这个,给楚歌,这是我欠他的。”尹墨冲我勾了勾下巴,我只得接下那竹筒,一句为什么哽在咽喉里怎么也说不出。
两年前两易庄胡安胡少庄主在大漠一个酒馆里一把揪住我衣领,见面第一件事拖着我在大漠里走了三里路,我半醉着狗一样狼狈地站起来,便嗅到熟悉的安神香流青的香味,两易庄少主胡安穿着一身银灰锦衣,把白色银狐斗篷丢到我身上,自己自顾自地握着那半截安神香,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声音在抖,他抖着的声音都快被大漠风沙刮碎,我盘腿坐着,在浩瀚星河下,在荒凉的大漠里,听到了让我更难过的消息。
胡安低低地,嗓子抖着道:“白三公子在三个月前就入了终南山,他跟我说,三个月后要是没出来,就让我交代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心下不解有什么事,是要白三公子叮嘱我的。
“他要你每年都要给尹墨送一回流青,他说他入了终南山,是为了寻医圣墨不染,你师兄到时候怕是会守在终南山,到时候就没人给尹墨送流青了,他希望你有空就去看看,这也是一层关系,就算是为了个人利益,也是好的。”胡安低低道,戳戳我的脸。
我说好,跟着他走了。
这样一算,已经三年了。尹墨等的人回到他身边了,白青莲和天青决定成亲,斩马堂柴桑在这江湖上也显露出几分威名,我师兄还在终南山山脚,等着那个不知道会不会走出来的人,方式微昙花一现般,没了消息,据说花酒在三年前,就追着花镜宫宫主,要跟人打斗。
有人说这是假的,也有人说莲生和上本就随心所欲,再说武林大会上也有谣传,说什么花繁是莲生和尚凡尘未断之前的儿子,随后就有人说莲生和尚的儿子早就死了,他是因此走火入魔,杀上花镜宫寻方式微,两人对战后掉下悬崖,为路过的云游和尚所救,被人劝着入了佛门,还有人怜悯着说那和尚也可怜,怕不是成了失心疯。
都三年了啊。我想,想要去想想那几个人的脸,却觉得有些记不清了,天青那丫头,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样子,我怕见我师兄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敢去见,这几年来,都是从胡安胡少庄主那里得到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