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系,”姜山保说,“或者说,我对石卿早就起了别样心思,只是如今才明白,石卿明白我的意思么?”
石云暖只是躬身:“陛下千古豪杰,国朝也要福祚绵长,若要充实后宫何人不可,某降臣罪人,愧不敢当。”
第19章
姜燧从床上跳下来。
他已经被服侍着穿好了衣裳,自从母后过世,父皇也没有再娶念头的样子,他就是这整个宫中,甚至朝中的眼珠子心尖子。
他每天做的事,其实也就是随着石先生读书。姜燧隐约也知道这位看起来和善的石先生不简单,但没有人告诉过他石先生到底是谁。
就算是母后,也不过是说:“他教你,足够了。”
直到那一晚。
他满腹心事,跑跑跳跳的要出去,大宫女春秀却拦住他:“殿下呀,陛下说了,让你今天先温书。”
“为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呢,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姜燧还要说什么,就见父亲身边的大太监明喜一脸乐呵的进来:“殿下,陛下说要送你一匹小马呢,让老奴带您过去。”
姜燧终于不怀疑了,跟着明喜离开。
大宫女春秀却在心里叹气,那位石先生,怕是不会好了。
石先生很好,非常好,不能更好了。
姜山保到底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反而是石云暖似乎半晌没有回过神,他的表情是完全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疑惑又变成了恐惧,他直起身,面容扭曲,手在颤抖,但一言不发。
第二天,姜山保来找他。
他带了笔和纸,说是要聊些要务,把纸笔递给石云暖后,他问:“石卿觉得,当日那些人中,哪些是乱党党首?”
这话问的很巧妙,党首二字,就划出来了一条线,首领和下属的定罪,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姜山保还是心软了,不打算把大半个朝廷都废掉重立。石云暖却果决了很多,他头也不抬,一口气写出来四十五个名字。
不多不少,刚好是牢里的数目。
姜山保脸色已经难看起来:“这人数不太对吧?”
石云暖有些迷茫,想了想,又添了两个名字:“这回全了。”
他见姜山保面沉如水,忽然一笑:“陛下是嫌人数太多了吧,可要我看来,还是少了呢,陛下念旧,这些人却配不上您去挂念。”
姜山保不逼迫他们放权,反而是这些人先忧虑姜山保会不会哪一天走狗烹,又有一部分贪心不足的,联合起来要反了姜山保,这些姜山保可能不知道?
“您继续这样子,就是软弱了。”
姜山保看着那白纸黑字发愣,他其实一直走的很顺遂,这辈子最失败的也就是那次石云暖郭谦一降一死,少年时轻飘飘的海晏河清转眼间变成纸上扭曲的字,当年和他发誓一同创立这千秋基业的战死或背叛,那个明黄色的大殿比他想象的更血腥更可怖,他在一瞬间甚至游移这是自己要走的路吗。
他最后没有改一个人名,直接发了下去。
这就是德定期间最大的案,因为谋反主谋王才德家住瓶间巷,大多密谋也在这里,又称瓶间案,诸多重臣落马,新朝到底没有逃过历朝历代的命运,走上了君臣离心的道路。
当晚德定帝枯坐一夜,将近一个月都脸色不佳。最后的时候,他其实去见了王才德一面,对方行了君臣之礼,他想问对方为何,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对方不会说什么的,他清楚。
也就是不久后,石云暖终于转正,姜山保干脆利落的封了他太子太傅,命他教导姜燧,但也许是一点私心,他始终没有提石云暖到底要不要搬出去。
第20章
这回的任命没有一个人反对。
会反对的人都差不多死完了,谁来说话,开国皇帝和后代还不一样,他们军政大权都是自己干出来的,功劳最大,因此对付朝臣不需要太多制衡之策,反正没人反对他。
姜山保惊奇的发现这样子的皇帝和前几年的皇帝完全不同,当他面对石云暖,这样子说的时候,石云暖只是笑:“陛下该早点动手的。”
他说的很平淡,仿佛是陛下中午多吃点,姜山保却没办法这样子:“这是我要的朝廷吗?”
他在犹豫。
“这样子不好吗?”石云暖奇怪,“这是陛下的江山。”那些人凭什么来指指划划。
他大概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妖妃转世佞臣再生,姜山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算了,我从来说不过你。”
石云暖觉得姜山保可能把自己当成寄托之类的。
这让他有点愁,石云暖其实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谋定而后动,情报收集够了再说其他,但姜山保是个例外,他再多的手段,这人总能划一个完美的圆,回到原来的轨迹。
这是石云暖绝对不允许的。
但他神智还清醒,所以他没有做更多,石云暖忽然想,其实自己还是疯了吧。
其实他已经忘了是谁说的这句话,他怎么可能记得呢,但那人模糊的脸庞和带着扭曲恨意的话他其实还记得。
当时他嗤之以鼻,但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也许对方是对吧。
他是如此的恐惧,以至于不择手段。
早知道就不杀了他,石云暖面无表情地想。
姜燧抖了抖,重新绷紧身子:“就是这样。”
石云暖敲敲桌子:“不改了?”
“不改了!”
石云暖一点也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自觉,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姜燧的错误:“要是你父皇像你这样子做,他屁股都坐不稳。”
这太子太傅别出心裁,问姜山保要了些旧奏折,学完字背完经史就讲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