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暖心里惊异,他一个叛臣,一无风骨二无功绩,真是承蒙三娘子看得起!笑着就要推拒。那小太子却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仰望着他。
虽然都说他长得像三娘子,但石云暖却硬生生看出来三分姜山保的样子,但不是现在的姜山保,而是更久远以前的姜山保,他心下一动,到底是应了。
太子如今还没有正式读书,只是年幼童子,石云暖也不知道怎么陪小朋友玩,索x_ing拉着他看史书,就当是讲故事了。他口才好,当年也是能凭着一张嘴挑起内乱的人,小太子听得入迷,最后竟天天来找他。
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看见了石云暖的颜料和画纸,就央石云暖教他画画,这回石云暖却拒绝了,摆摆手,说:“这是无聊消磨时光的东西,太子切不可沉迷这些。”
这些姜山保自然也知道,他无可无不可,他不讨厌太子,但也算不上喜欢,只是国本大计,到底几位重臣也知道了。
王才德等几位丞相联袂二来,请小太子尽早束发读书。
“太早了吧,”姜山保愕然,“他才多大呢,能听懂什么?”
见姜山保还不明白,王才德上前直说:“臣也不是不懂陛下之意,皇后为难得的奇女子,太子耳濡目染,也是好的,只是臣等听说,太子殿下如今……却与安妃走的近了。”
安妃两个字,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山保听懂了,于是一阵大笑:“石云暖开个蒙还是没问题的,诸卿不必担心。”
他说的有信心,下面的大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只余苦笑了。
第13章
再过了些时日,连石云暖也感觉不对了。
他命大宫女给三娘子捎去口信,说他反骨叛臣,为人不齿,殿下年纪尚幼,当多与忠直之人相处,至于他自己,担不起教导殿下职责。
大宫女领着懵懵懂懂的小太子回宫,悄悄回了话,三娘子却是不以为意,仍是吩咐大宫女第二日领着小太子去。
大宫女终于忍不住了,便道:“娘娘,这石先生不管当年如何,这几句话是真的为您和殿下考虑的,殿下也渐渐大了,娘娘为何不请陛下择太子太傅,领着殿下读书?”
三娘子看这宫女,叹气:“你也是一腔忠直,罢了,我便解释给你听,这么多年来,陛下待我如何?”
“自然是万般的好,天上地下第一好夫君。”
“不错,但照你看,他可曾流露多少深情模样?”
大宫女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何回答?相敬如宾,不越半步,也就是如此了。
“他那个人呀,最是念旧,又最是看重第一个,”三娘子悠悠道,“他小时候养一只雀儿,不吃不喝死了,都要哭上几天,可也就那第一个。”
三娘子似乎回想起来什么,遥望窗外:“我是他发妻,我在一日,我儿自然一日无事,可我儿像我多些,待我去后,宫里新入了年轻女子,生了肖似他的儿子,我儿又该如何?”
其实她也知道,若是姜山保真的看中第一个,第一个太子,一般也是无虞的,但为母者,未免多想几分,多忧虑几分。
“我再问你,你觉得那位石先生所做之事,有多少是陛下厌恶的?”
这个宫女却是知道,忙答:“廉城尽降,都城失守,他做了叛臣,令人不齿。”
三娘子摇头:“不然。当日他若不降,廉城被屠尽,陛下也是理解,但……后来几次,陛下欲与康国换了他回来,有一次居然愿意割让一州,却是他自己回绝了,说在康国一切都好,果然不久,他便做了康国丞相。”
一州换一人,宫女大骇。
“这件事,随着陛下的旧臣多多少少都知道,因而石云暖不能当侯,当年陛下敢用一州换他,如果他入了朝,别人该如何自处?”
“陛下少年起事,第一个武臣,是已故的大将军郭谦,第一个文臣,你今天也见过,三朝丞相,教一个我儿,足够啦。”
她没有继续说下来,再心腹之人,剩下的也不好说。石云暖那点事,也就陛下在意,但症结也就在陛下在意这点上。
他若是要辩白,多的是理由,一句当不起陛下一州之地,细细剖白,姜山保会不心软?姜山保一代豪杰,会想不到这种可能?
但姜山保就是生气,气的不管不顾,拒绝了谋臣们稳打稳扎的劝阻,一力前进,几年内就破了康国。
大军推进的快,多多少少根基不稳,因此各地不时仍有烽火如今朝上仍是武人当道,姜山保也心软,不愿诛杀功臣,三娘子有时也心惊胆战,唯恐朝不保夕。
姜山保能做到这一步,现在还把石云暖扔进了宫里。
三娘子这阵子忍不住多想,莫非姜山保与石云暖之间,有什么更隐秘的关系?只是她当年蒙石云暖道出大女婿叛心,逃得x_ing命,不愿意多想,但现在……
她看着风雪交加的窗外,想着:这样也好。
要是真的姜山保是个痴情人,那也好,至少那是个男子,我儿的位置,自然稳固些。
第14章
姜山保虽然和儿子不是特别亲近,但肯定不算不关心。
他那天说的是实话,石云暖开个蒙还是足够的,他们好歹共事这么多年,石云暖才识他信得过。
但奈何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姜山保这天下朝,便要亲信太监把小太子带来。
小太子大名姜燧,但宫里真的叫他这名字的几乎没有人,姜山保也是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大郎了,他现在在哪?”
皇帝都这样说了,底下还不知道他的意思么,没过多久,小太子就进了御书房。
他披着小小的斗篷,规规矩矩的行礼,姜山保笑着把他抱到自己膝上,问他:“大郎最近在做什么呀?”
姜燧指了指他桌子上的史书,说:“儿臣最近在读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