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棋听见这话,面上有些悲伤之色,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奚朝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如果今日是知画或是知琴在此,或许她还不能这么快猜测到这番事实,但是知棋是四位大侍女中- xing -子最为温和的,又是最为单纯的,才叫她几句话就探出了事实。
又或许是往日她只关注过殿下,以及在殿下身边的知琴和知画,才会忽略了她的身子,竟然要靠这种药来支撑吗?
奚朝一向自诩医者仁心,却连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的身体都没有关心到。在她面前的萧容瑾,一向是风恬月朗的模样,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呢?她被病痛折磨的衰弱模样,都叫这一剂重药掩在暗处了吗?
奚朝只觉得心口像是在数九寒天中浇了一份冰水。什么药庐的得意弟子,什么天资聪颖医术精湛,此刻都像是一把把讽刺的刀子刺在胸口,叫她感觉到胸腔一阵阵的痛意袭来。
奚朝啊奚朝,枉你自负有一颗救死扶伤之心,到头来,竟是连最珍重的人都帮不了……
越是这样想着,奚朝心中越是失望自责。心中积攒的情绪叫她一时难以自持,脚下步子都有些凌乱,无意间便撞上了一位路人。
那路人被这一撞,本想出口骂上几句,回头见奚朝是个女子,只得没好气的嘟囔几句:“看着点路啊!”
奚朝被这一撞,心神倒回来一些,她站在原地,敛了一口气。脚下步子一转,已经向孙府走去。
……
奚奉书这几日上朝很是轻松,但轻松之余,又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早早的就在两位皇子中站了位,到了这种时刻,倒不似其他同僚一般惆怅纠结,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待到又站了一早上,众臣推辞了一番,终是由丞相大人说出了立太子的事项。
永和帝听罢老丞相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过就是一句话,叫他早立太子,以定民心。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下面众臣忙都跪下身子,不知圣上是何用意。
永和帝看着台下为首站着的两个儿子,一个常伴身边,为人处世,施政决策,种种作为皆被自己看在眼中。一个远赴沙场,英勇杀敌,保卫边疆,所立功劳都不言而喻。他微微甩了龙袍宽大的衣袖,朗声道:“册封太子乃是国之大事,诸位爱卿可有提议?”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却无人敢说这头一句当立哪位皇子殿下。
永和帝看了一眼群臣的神情,道:“那便都回去想想,写了折子递上来!退朝吧!”
众人三呼万岁,送圣上离朝。
奚奉书走下这高高的御龙阶,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一阵呼喊:“奉书!”
奚奉书回头一看,乃是自己同僚,兵部尚书吴铭昊。
“吴大人。”奚奉书回了一礼。
“奉书何必这般客气,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以名相称便好。”吴铭昊爽快说了这句话,这才有凑近了奚奉书低声道:“不知道,奉书对于近日所议之事,是何想法?”
奚奉书沉吟了一下,还未说话,便又听见吴铭昊说道:“我知道奉书你一向看好三殿下,可今时不同往诶啦。” 这位吴大人是武将出身,说话之间倒是极为直白,倒不似这官场中人太多弯弯绕绕。
奚奉书扬了扬眉:“哦?吴大人这是何意?”不过这朝中,形形□□的人虽多,却都是一个目的罢了。
“往日这朝中,属这个的,”吴铭昊伸了大拇指道:“是那周家,为何?因为人家有兵权,如今周家倒了,这军中之人最听谁的话?自然是在军中极有威信的二殿下……”吴大人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奉书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啊……”
奚奉书微微拱了手道:“谢谢吴大人提醒,奉书自然会慎重考虑,毕竟这太子之位,关系我大梁福祉啊。”
吴铭昊笑着点点头,便也拱手告辞。
奚奉书看着那位大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周家的兵权一度是圣上的心头之患,如今又怎么可能再叫这毒瘤复发,想的岔了,想的岔了啊……
回到府中之时,奚奉书将朝服换下,回到房内,却见自家夫人正吩咐着送些东西,便好奇问道:“这是作何?”
奚夫人见他回来,笑着迎了上去:“这几日朝儿在孙家,我便派人去给朝儿送些日常用的,顺便加上一些礼品,平常送去的,孙老他大不愿意收的。”
奚奉书点点头:“朝儿怕是想在临行之前,多陪些孙老,倒也是可以理解。只是这几日都不回来,未免有些过分了。”
“这……可能是有些其他的事情?”奚夫人猜测道:“或许是那锦州之事,你我二人就不要再过问了,总之在孙府有出不了事情的。”
奚奉书约莫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总是要有这样那样的的难为事情的。”
……
“你这萎靡不振的样子,是要持续到何时啊?”孙清看着面前神色萧然的奚朝,忍不住叹道:“我当日瞒你,只是为了免你挂念,谁曾想如今反叫你一念成痴了。”
“我知道孙爷爷是为了我好……”奚朝勉强笑来:“只是心下觉得提不起来劲罢了,枉费了孙爷爷这些年的苦心教诲,我竟然……竟然”她喉头一阵哽塞,只觉得心中万千思绪无法言说,只因为那人对于她来说太过特别,而这样特别的情感,却又不能为人所知啊。
孙老的眼中透出一股矍铄的目光来,他瞧向奚朝:“朝儿,你可记得治病的要术在于何处?是防,不是治。任何病情,若是在其微小之时便加以治疗,便事半功倍。就如同你今时的烦闷,爷爷知道你这几日心中烦闷另有隐情,但若是你这样萎靡下去,这一切的问题不但不能解决,反而会逐渐淤塞,愈发严重。就如同明知身子有恙却不用药一般愚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