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儿……你便是心里有过人,那也是子澄,哪里是谭子泓呢……”
兮儿……她真的很喜欢她这样喊自己啊……
又想到分别时谭子泓决绝的表情,赵婉只觉得心如刀割。这样的疼一点也不陌生,这一年多来每次想到这个人,想到这次分别,都伴随着这样的痛意。
疼得刻入骨髓。
突然,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匹马,马上的人一身黑甲,看不清楚模样。背后是将落的夕阳和广阔的天地,昏黄的余晖中,那个逆着光的身影竟是透着说不出的孤独。
赵婉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虽看不清楚,可她就是觉得那人很熟悉,直到车队又近了许多。她才终于确定,那人,就是谭子泓!
不顾一切地起身冲出了马车,外面驾车的士兵吓了一跳,慌忙勒住缰绳,回头看到一身嫁衣作势要跳下马车的公主,一下竟没反应过来。
“公主!您要做什么!”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跟在一边的侍女慌忙来扶,“公主,您快回马车去!”
这一声喊得很大,一下惊住了赵婉,她茫然的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士兵都以一种极其惊讶的目光看着她。是了,她如今是和亲的公主,承担的是一个国家的和平希望,她再不能任- xing -了。再向前方看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夕阳将落,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乌云翻滚,想是一场风雨将至了罢。远处的草原隐没在昏暗中,如一头沉睡的野兽,恶狠狠的盯着她。心里一凉,她无力地坐回了车里。
错过的机会,永远也回不来了。
只可惜,她懂的太晚。
进了嘉阳关,便是她在故国的最后一座城市了。这里驻守的将领,便是谭子泓。
赵婉从未想过她还会有机会和谭子泓相见,她想这大概是上苍想给她们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吧,一年前的别离太过匆忙了,她们的故事,该是有更严谨的一个结局的,毕竟那初见也是匆匆的。
“公主,此楼名叫观星楼。嘉阳关小,在此处几乎可看遍城中风景。”
谭子泓穿着一身玄色长袍,手里抱着一个被布抱着东西,看形状似是一把琴。
赵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年多不见,这人更加清瘦了,并不宽大的衣袍罩在她的身上却撑不出身形。此时她才想到,在自己这一年多沉心弄清心中复杂的感情之时,这人所背负的压力与苦痛,又岂是她可以体会的。
转眼间子澄已经去了一年多了,在这个处处充满回忆的地方,面前的女子又是熬过这段时间的。北境兵祸不断,她又是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才能在今日站在自己面前呢。
突然的,她对于这场满是绝望的和亲有了一份感谢。自己嫁过去了,这人便安全了,如此,也是一个好的结果吧,再者这和平,不也是她希望的么。
“阿皎,你过的,还好么。”
谭子泓放下怀里的东西,小心的把裹着的布展开,果然,是一把琵琶。
“这是北地特有的楠木所制,琴师说这把琵琶是难得一见的绝品,若不是我守住了这嘉阳关,他也不肯卖给我。公主你既然通音律,自该是宝剑配英雄,也是我送与公主的新婚之礼吧。”
谭子泓柔软的语气和眼神却仿佛一根根刺,深深扎进了赵婉的心。赵婉低下头,看着那把琵琶,各种混乱的记忆又涌了上来,一瞬间,她很想笑,笑自己,也笑谭子泓。
“阿皎,你送我新婚礼物?”她说着又笑出了声,最后终于笑得狠了,捂着肚子跌坐在了椅子上。真是奇怪,明明在笑,眼泪却不知何时滚落而下。
“公主……”谭子泓皱起眉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谭子泓,你真是,好决绝的心啊!”赵婉突然收敛了笑容,看向谭子泓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和破碎,还有一分怨恨,“我还以为那次分离之后你会和我一样不舍和迷茫,原来那对于你,真的就是诀别!谭子泓,我不嫁给你,你便如此开心么!”
谭子泓依旧一言不发,眸子却暗了下去,握着琵琶的指骨泛起白色。
“谭子泓,阿皎,你心里当真,便只有对我的祝福么!”赵婉咬紧了牙,站起来走到谭子泓面前,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
“公主……和亲是为了家国,而做出的牺牲,我知道,你不愿的……是我上书陛下,陛下才会……”谭子泓的声音哑了下去,带着掩不住的颤抖。
“谭皎!”赵婉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伸手扳起了谭子泓越来越低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是,我是不愿和亲,可是我最不愿的,是嫁给别人!”
“你不是问我我心里住着谁么?你错了,那个人不是谭子澄。可你也对了,我心里的那个人,确不是谭子泓,而是那个叫阿皎的姑娘!”赵婉近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她不是无所顾忌,只是她无比清楚,这些话再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谭子泓的表情一下僵住,木木地看着赵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赵婉在说什么,她说她心里的人是阿皎?阿皎?那个叫阿皎的姑娘?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不,这当然不可能,自己不是早也看出便是当年所谓的有意赐婚也不过是一种拉拢她的手段罢了。
“公主,我知道你不想去和亲,可你又何苦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女子,公主不觉得这话太过荒唐了么!”谭子泓挣开赵婉的手,语气一下冰冷起来。
“荒唐……呵,可不是荒唐么,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那么讨厌你,讨厌你的傲慢,讨厌你的冷漠。比起子澄,谭子泓实在就是个讨厌鬼!”赵婉边说边往后退,谭子泓刚刚的那番话撕开了她的心,她此时才明白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之前的痛楚是她自己的纠结彷徨,而这次,是来自那个人最直接的伤害,一个住在心里的人,轻易的便可以撕裂这颗心。
“可是我讨厌的那个人叫谭子泓!后来我认识的,喜欢上的那个人叫阿皎!是那个与我交换了秘密的阿皎,是那个为了救我而摔断了腿的阿皎,是那个和我说她不悔的阿皎,是那个拒绝了我要独自回北境的阿皎!你凭什么说我荒唐,我把阿皎放进了心里,怎么就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