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谢陵是真的愣了许久才道:“对你也必须自称本王吗?你不是还叫过我季陵?”
亓御先是点头而后又有些y-in沉,他道:“我是臣,殿下是君,自然要自称本王。另,臣那日在承天殿上听闻皇上唤殿下季陵,从前是臣僭越了。”他又不是谢陵的亲兄长,就不跟着凑热闹瞎唤称谓了。
“不过,听闻昳王殿下字相闻,臣倒是好奇殿下字何?”
想起自己的字就不免要想起太后,谢陵虽心中不想见太后,但并不是因为怨恨,他只是不想太后流泪。以往太后见到他便是泪流满面,他道:“我…本王字相望。”
亓御合上书案上最后一份军报,道:“殿下,九哀是臣的字,不是什么诨号。”不像傅训那厮,还流传着静美什么的诨号,分明就是不善言辞又长得几分儒雅。
九哀是亓御的字,谢陵倒是不太清楚,他一直以为只是亓御随便给自己将军前冠的称号。
亓御说回正事:“高明王叶至此番来京不会搅动风云,殿下要防着的是荆南王李景行和襄成王杜刻铭。”
谢陵却道:“本王才封王,从未临朝,荆南王与襄成王只怕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等着看我笑话才是吧。”
谢陵要比亓御想象中还要聪睿,对朝堂政务的敏锐也要超乎亓御所料。亓御笑道:“殿下很聪明,军府在臣手里西大营在臣父手里,左右他们不敢动武。殿下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融入朝堂,临朝摄政。”
话虽说的简单,可是临朝摄政如何艰难,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尤其是谢陵一点理政经验都没有。
谢陵道:“可是,他们不会轻易让我…本王融入朝堂的。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挠本王。”
亓御仍旧风轻云淡道:“千方百计的阻挠就是殿下临朝的基石,若真是河清海晏,殿下倒不好c-h-a手政事了。”
怕的就是有心人不动,动静越大谢陵的机会就越大。
若是这样说,谢陵就明白为何亓御要说首辅李荣业与都蓝勾结了,亓御这是在逼着李荣业为首的世林派出招,而后他们可见招拆招,趁机融入京官圈子。
如此一想,谢陵觉得亓御不仅能在战场所向披靡,只怕朝堂也不遑多让,自回京就没让他吃过亏。
亓御起身离开书案走到谢陵面前,看着谢陵手却是向外招了招,应招而来的是一身暗红色公服的孙思清。
亓御道:“臣已经从南衙北衙挑选精兵强将给殿下重组了护卫队长霄卫,这是长霄卫的卫长孙思清,从今日起他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
“那你呢?”孙思清保护他,亓御是不是就不管他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亓御还是打算先问一问谢陵意见:“殿下既封王,势必要开王府,锦王府建址未定之前,殿下可是要住在宫里?”
开府?谢陵倒是没有想到这层事,不过亓御既提了他便要思量了。他想了一阵子,犹豫不决道:“我能不能跟你住将军啊?”
亓御见谢陵神情有些躲闪,他便是想到之前谢陵不愿在宫里住一宿,所以才出言问上面的话。他眼中似有笑意,道:“自然可以。”
见亓御答应了,谢陵自早朝时便绷紧的脸总算是有些悦色了。只不过二人还未提谢陵住在将军府的具体事宜,途中便来个太监。
太监自称是昳王谢陶身边的近侍,太监跪在地上涕泗纵横道:“还请锦王殿下顾念一丝兄弟情义见一见昳王殿下!”
谢陶当年被谢阳一剑刺中心脏的事,一直是谢陵心中的执念,也是谢陵当初不愿听扶明的话撤退回京的原因。
“……皇兄如何了?”谢陵终是不忍道。
太监伏地哭道:“兴许今天就是殿下最后一次见昳王殿下了!”
听了此话的谢陵当即要拽起地上的太监,让太监带他去见谢陶。亓御只让孙思清跟着谢陵去,待谢陵走后,他才叫来高胜寒。
亓御坐回军报成堆的书案,头也不抬的跟高胜寒道:“去告诉工部,锦王府的选址和建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高胜寒怔在原地不动,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见高胜寒还在原地不动,亓御端坐起身子道:“去啊!怎么?听不懂本将军的话?”
高胜寒慌忙道个是,一溜烟的原地消失。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亓御算着时辰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而谢陵去了清平殿仍旧未归。
本想去清平殿看看情况的亓御才走出军府官署就见到了耷拉着脑袋的谢陵,如墨般的夜色中亮着盏盏宫灯。谢陵就静静地站在微弱的灯辉里,一如漠北军帐里坐在他榻上的凄清。
大步流星的走到谢陵身前后,亓御伸出双指抬起眼前人的下巴迫使谢陵与他面对面。他道:“深秋了,站在这不冷吗?”
谢陵看着亓御冷峻朗逸的面容,突的想起清平殿那张跟自己相差无几却比他苍白的脸。他遽然无力的倒在亓御胸前,嗓子像是哑了一样说不出话,只是抓着亓御的衣襟。
尽管孙思清就在不远处候着,亓御还是把谢陵揽进怀里,语气软和道:“出什么事了?”
谢陵许是又哭了,声音里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没哭……我只是难过……我本以为我会是最先死的那个……真的,我本以为我会是最先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