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御不应,只是迅速整齐军报放回原处。
傅长书吸了口酒气,傅家子弟凡是酗酒声色等一律不符合有修养的人做的事都不得做,做了动辄就精铁铸造的戒尺或是铁钉柳条惩罚。眼下只吸了口烈酒气,便呛得眼眶发热。
他看着亓御整理出更多军报,放入刚才那一沓,他觉得亓御有点像当年的自己,他曾以为自己也能肩负一朝,最终在谢阳无声催吐□□的画面刺激下,清醒了。
“亓御,你做皇帝吧!”傅长书垂下手,语气却是提上来了,“眼下的大晋需要一位杀伐果断、拥兵自固的将领皇帝。”
沙沙作响的纸页声回应着傅长书,亓御扶着额遮掩住自己的剑眉星眸,不让任何人看到眼里的情绪。
“谢氏羸弱,这是不争的实事,居州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是为了试探谢氏还有无可能担起江山的人,让锦王下居州从来不是李荣业为首世林派对皇室的妥协,他们是对你的妥协,对亓大将军的妥协,文托付傅家,不过是皇上的一厢情愿。”
“让我猜猜.......”
“你知道的够多了,不用猜了。”
谢氏的政权在从内至外动摇瓦解,甚至崩塌。所谓的保皇派更多的是扶氏掩饰野心的门面,剩下的人则是对他与父亲的依靠——连期望都不是。扶氏倒台,无疑加速了谢氏门面保皇派的颓败,扶氏不倒台,谢氏连颓败的过程都没有就会直接轰然倒塌。
第35章 利用情字
一室寂然,最左倚墙而立的多宝书格与浮雕竹枝纹路的樟木顶箱柜遥遥相对。足有一人长的平头案前还纵列着不少简易花纹的书格,格上搁置着不少关于西南海崖军报,以及彻底与北突厥分裂的东突厥同吐谷浑鲜卑慕容大部联合进犯的军报。
亓御靠在红木圈椅上,自傅长书走后,便一直凝视着升降式灯架上红枣似的灯罩。
傅长书很敏锐的察觉了一切,但是仍旧晚了。
半年之前重获新生的他曾问过崔故老先生一句话,手无军权兵马的文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可能x_ing有多大?
崔故老先生反问他:忠谏之臣魏征如何下场?
他答:死。
崔老先生说,这就是文臣,哪怕被君主视为自己一面正身端行的镜子,恼了帝王意,也不过就是个死字。古来纵览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者不是一代军侯便是一方门阀,纵使文臣之身,身后亦是千军万马枭雄无数。
于是他又问,可有全身心忠于失孤天子者?
崔老先生答曰:有,且数量不少,大多都是功未成名就的死人,比如亘古第一忠臣比干,抑或是功成名未就的佞臣,比如窃权罔利的少师严嵩。
最后他再问:当今对大晋天子或是皇室忠诚者几人?
崔老先生只是叹息,并告诉他自己站在朝堂看一看望一望,自会知晓。
后来他站在朝堂上主动扔了颗石子——都蓝与李荣业勾结,所谓的保皇派只是跟世林派一起忙着震惊,无人抓住这个能够打压李荣业等人的大好机会,若非叶唤真刚好来,他只怕会更心凉。
在处理万方道长一事上除了傅长书站在朝堂出言,保皇派至始至终都像一群死人。
至此,他终于明白前世李荣业等一群身后没有千军万马无数枭雄的文臣如何能挟少帝以令诸侯了——因为根本无人在乎羸弱的谢氏。而傅长书保不住谢阳只怕是傅家干涉之故,由此可见谢氏在朝根本无拥护者!
至于他父亲,只怕是打算手握重兵固守边陲不问朝事,抑或是拥兵自立一方。
“高胜寒!”亓御突然起身喊道。
高胜寒立即恭敬入内,听候吩咐。
“让萧飒、秋浇来整理西南罗刹和东突厥、鲜卑慕容部的军报,沈听河与姚逯去找傅许集中秘书监和中书省积压的和最近掌管地方呈上的折子,全部集中到这里。”
“是!”
亓御走在高胜寒前面,去往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记录着皇族、宗族,乃至外戚谱牒以及秘幸的地方。
正如崔老先生说的,没有千军万马的文臣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能力都没有,何谈力排众议扶持一个丘郡小世子。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大晋现下军权最盛的父亲与谢氏有什么关系。
宗正寺少卿周耀宗对突然驾临的亓少将军很是惊讶,要知道他们宗正寺在朝堂争斗中存在感一直都很低。亓御这样朝野侧目的人物,跑到他们宗正寺兴许也就是一时起兴。
“周耀宗,将跟本将父亲有关的皇室成员卷宗全部挑出来,现在就要。”
周耀宗不明所以的瞅了两眼面前这个姿仪清绝的青年少将军,稍许冷静后他便接受了亓御查自己父亲这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宗正寺官员搜寻着亓御要的卷宗。
周耀宗的副手很快便送来一本册子,周耀宗翻好了页递给亓御之余不忘说明:“少将军,这是三十年前替先先皇出征的长昭公主的卷宗。”
卷宗上关于他父亲记录的并不多,只有寥寥一句话:昔时,长昭公主替君征战于漠北,赞叹一少年小将。
这是长昭公主征战八年,唯一关于漠北、关于战争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