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扑过去揪着他的耳朵,“臭小子,你还敢说风凉话,也不想想是为了谁?”
“姐姐,不如我们趁着这次逃跑吧,我们一起去找姐夫,找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东方景抓着天香的双手,双眼明亮,满含希望。
她却拍开他的手,回他,“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东方景不语,她望他一眼却忽而好笑地开口,“你怎么还记得冯素贞?”
“什么……呃,你是说我姐夫么?”
“算了,你还是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了。”
“可是姐姐……”
“闭嘴。”
马车外张绍民与一剑飘红并驾齐驱,张绍民忽然开口,“你该劝她的。”
一剑飘红神情淡漠,“劝不住。”
张绍民点点头,未再言语。
他们却不知远在苏州,冯素贞李兆廷等人比她们还要早几日动身去往灾情地区。
天香一行人在路上日夜兼程,四日后到达了开封城外。此次黄河泛滥,灾情空前严重,一路所过之处饥民遍布,痛哭嘶喊声不绝于耳,房屋、农田皆被洪水冲毁。
天香放下车帘不忍再看,她忍不住转头望着一直静坐着读书的少年,看大抵自出生以来除去父母之事的打击并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叹息一声,伸手抽走他手上的书卷,弹了弹他的额头,少年痛呼捂着额无辜地望着他,“真不知张大哥是如何教你的,刻苦读书是好的,可到了这样的时刻,你应该懂得身体力行更加重要的道理!去吧,同丞相一起骑马进城,看看灾情,心中也好有个数。”
少年点点头,“我听姐姐的就是。”言罢撩开车帘钻了出去。
车位张绍民并未惊讶,仿佛早在等他出来,随即命人牵了马来。
皇上亲派的小侯爷和当朝丞相前来治理灾情,他们一路骑马进城,东方小侯爷十分和气,不时让属下慰问灾情,一路下榻开封府衙,民众翘首相望,心中喜忧参半。
开封府尹杜秦早已恭候多时,随后一行人在府内相聚,只是没想到见了昔日众位故人。
刘长赢、李兆廷也在。
张绍民率先反应过来,喜悦地上前招呼,“刘兄,李兄别来无恙啊。”
刘长赢笑着拍拍他的肩,“绍民兄,许久不见,看得出你如今是如鱼得水啊。”
他此话说着还一面用暧昧的眼神望了眼由杜秦带领后一步进屋的天香。
张绍民闻言面色微一尴尬,望向他身侧坐在轮椅之上神色冷漠的李兆廷,面上划过复杂的神情,不由得想起昔日也曾与他并肩作战,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天香侧头轻拍东方景的肩膀,低声嘱咐,“小景,你去找一剑大侠陪你去看看灾民,记住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莽撞。”
少年点头,目光再度望了屋内众人一眼,似乎再寻找什么人,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过身快步离去。
天香步伐很慢,每走一步都极其沉重,她没有看刘长赢,而是站到了李兆廷跟前,困难地开口,“乌鸦嘴,你的腿……”
李兆廷抬首,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嘴角挂着讥笑,“怎么?公主殿下觉得草民这副样子碍了你的眼?”
天香不假思索的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关心你呀。
“想不到时隔四年昔日故人,但凡活着的如今都来了这里。”李兆廷脸上出现一丝得意,朗声道。
天香不语,望了眼身旁的张绍民,后者同样回以她复杂莫名的神情,却还是替她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怎会在此?”
替他们作答的是天香身后的开封府尹杜秦,“启禀公主殿下,丞相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水患过后,许多灾民染了瘟疫,且疫情有加剧趋势,必须及时控制,故而下官贴了告示巡防名医,而刘公子、李公子是陪同冯大夫正是为医治瘟疫而来的,对了,冯大夫此刻正在城中救治。”天香闻言身形一颤,幸亏张绍民及时扶她一把。
张绍民望着面前恭敬的杜秦,他四十出头,眉目平庸,但眼神间隐有光辉,说话平稳沉着,道不是无能之辈。
刘长赢其实一直观察着天香,他二人自幼年时便已熟悉,少年时又多有交往,但从前他不知自己的身世,只当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再见面心中到有些复杂了。
天香垂着头,心思都在别的事上,并未将屋内四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本公主出去看看城中如何了。”
天香前脚离去,张绍民对着二人握拳示意,“回见”便也跟了上去。
☆、无语凝噎
天香站在府衙门口,竟觉得茫然无措,没有见到李兆廷前她想得很清楚,决定尽自己所能去补偿兄长做下的错事。
可是真正面对李兆廷审视的目光时,她才觉得自己多么罪恶,多么心虚。害李兆廷的人是她皇兄,可是天香不止一次问着自己,对李兆廷,她就不曾动过杀机么?
那时候望着刑场上他二人同生共死,又在树林里见她为李兆廷做人妇装扮,一脸温柔。
天香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嫉妒,那嫉妒像是一把火将她灼烧得体无完肤,她干脆想,杀了这个没用的男人吧,他根本配不上她,杀了他,她就不会走了。
如今李兆廷一定比死更加痛苦,李兆廷是个多么软弱又多么骄傲的书呆子啊,他的自尊心甚至曾让他放弃了执爱的冯素贞,如今这样苟延残喘,不完整的活着,对他又是怎样一种折磨。
李兆廷恨她无可厚非,冯素贞呢?她是不是也恨极了。
他们本该比肩坐拥红尘,笑傲江湖间的,可是这一切都因为她的兄长毁于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