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红着眼眶,笑着点头,“我记得啊。那个时候是很不甘心的,怕就那样死掉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她那么在乎和依恋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满足,觉得自己那一刻是真的被需要着。所以想给她留下丰足的生活,索- xing -认了她做女儿。听你说来,我觉得自己很忏愧,我未曾对她付出过什么,算是白认了这个女儿。”
她没有说那时候她是有私心的,似乎料定冯素贞会回来,才留下这个孩子,她想要冯素贞活着,也想要冯素贞这一生不再忘记她,铭记她,她也曾在爱情里耍过这样一点小心机。
所以,她才为那孩子取名冯香遗,联系着她与冯素贞两个人。
“有机会,见见她好不好,她早已经想要叫你一声。”
天香在她怀中用力蹭了蹭,点着头。
吃了月饼,赏过月,逛了集市,冯素贞将天香送到尚书府门口。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觉得如今我们这样的身份很不好。”
天香听着她说着这话,忍不住笑了,心中却胀满了甜蜜,情不自禁地轻吻她的脸颊,凑到她耳边低语,“再见,冯素贞。”
冯素贞目送她一路轻快进去的背影,抬手轻轻拂过脸颊,那里似乎仍有她唇边的余温,抬眸,天上月如玉盘,格外的美好。闭眸轻轻念道:“但愿人长久。”
尚书府那夜格外热闹。
新科三甲聚在一起共同赏月闲谈。
再次见到柳青言的时候,天香几乎已经将这个在苏州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子忘记了。
男子起身侧过头望她的目光让她微微尴尬。
那样的目光她一点也不陌生,张绍民曾经有过,一剑飘红曾经也有过。
“闻……”
“青言兄,这是舍妹。”
柳青言那夜一直出神,他再不会吟诗也不会颂词了,他的满脑子都在思考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位满脸笑意的女子。
三年不见了,但他们终归还是重逢了。她清减了许多,但却似乎更加让人心动了。
天香托着头,笑眯眯听着三人闲谈,想起很久以前,少女时期,她与冯素贞、李兆廷、刘长赢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他们也常常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什么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自己终究已经远去了吗?
好惆怅。
可她才不在乎柳青言是谁,也不在乎他看自己的眼色。她能在三年前拒绝的干脆,自然也不介意三年后忽视得再彻底一些。
她有时候会自嘲,在感情面前她变得越来越狭隘,也越来越吝啬,不相关的人,多给一丝关注她也舍不得。
☆、旧友
明月楼内依旧歌舞奢靡,嬉笑怒骂不绝于耳。
屋内男子静坐轮椅之上背对着身后的女子。
女子低垂着头,模样恭敬。
“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回先生,五天前有人来报,东璃国的使团将在明日抵达皇城。”
“东璃国这些年韬光养晦,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弱小国家了,每每在东南临海一带掀起无数风波,此次来,想来不会是好事。”
“据说,前来的人里有东璃国皇女。”
男子转动轮椅,回过身,一张脸在烛光中变得清晰,清俊地面容因消瘦而眼窝深陷,目光如枯潭死水,让人畏惧而心惊,正是刚来京城不久的李兆廷,“东璃国多女子,少男人,一向也是女子党政主事,这东璃皇女又深得女皇喜爱,想来,此次是有好戏看了。”言罢微微闭目,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给宫里传个消息,让她好好吹吹枕旁风,我要这东璃皇女有来无回。”
“是。”
女子毕恭毕敬地应着。
“东方景近来可有异常?”
“倒也不算异常,只是不久前有人前来闹事,自那后他便许久没有来过了。”
男子闻言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觉得心寒?”
“属下不敢。”
他冷哼一声,“颜玉,你该知道一切皆是做戏而已。”
女子头垂得更低,“属下谨记。”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个人重来都只是与她做着样子,看似荒- yín -无度,又何曾真的出格过?
终究大家都在作戏,他将自己装成骄奢- yín -靡无所作为之徒,她便假意迎合,又终究都太清醒,谁也不曾真的陷入。
李兆廷似想起了什么,抬首望向烛光,目光变得悠远,片刻后闭目开口,“我乏了,下去吧。”
“是。”
随着门被合上,他才展开眼,神色痛苦,“素贞,你以为你真能保住他吗?呵呵,你越在乎他,我便越不能放过他。”
李兆廷,这个男人,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他的双手早已染过鲜血,他的脑中满是算计,他的心里全是仇恨,他活着全是痛苦……
他这样可恨,又这样可怜。
他也曾午夜梦回,想起昔日的少年时光,他与冯素贞曾两情相悦的美好与眷念,也曾与人坦荡交好,也曾年少轻狂但无比磊落。
梦中他身体健康,丰神俊朗,心境开阔。
他说,素贞,我们成亲吧。
冯素贞一直在笑,起初那笑意温柔眷念,后来一点点变化,变为讥讽,变为嘲讽,变为冷笑,变得满是憎恶和仇恨。
他浑身冷汗地惊醒,身上冷得颤抖,冯素贞最后怨恨狰狞的脸一直在脑中挥洒不去。
猛地一用力扯去桌布,茶具烛台全部摔在地上,他愤怒而痴狂,“哈哈哈……你凭什么恨我,她该死,她该死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