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东勋走过去,抓住他胳膊问:“林洲呢?”
那人停下动作斜眼看他,问:“你谁啊?”
“朋友。”季东勋说。
“不可能,我不认识你。”那人抽回胳膊,说道:“我不认识的都算不上朋友。”
季东勋皱眉问:“那张景呢?”
他动作一顿,看着季东勋问:“你找张景?”
季东勋心彻底沉了下来,这人的反应告诉他张景的确在这,或者说是今晚来过。
“你是他什么人啊?”那人有些犹豫。
季东勋眼睛死死盯着他,依然是冷声说:“朋友。”
“男朋友啊?”
“嗯。”
那人把季东勋从头到脚看了两遍,估计是放心了。他从兜里掏出个手机,递给他,摸了摸鼻子说:“他手机掉这儿了,正好给你吧。”
季东勋攥在手里,几乎是咬着牙地问:“人呢?”
他的眼神有点心虚:“……二院急诊。”
季东勋声音冷至零点,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说:“我们洲哥遇到点麻烦,景哥给扛了一半。人没事儿,可能受伤了,不过没……s……”
季东勋转身出去,眼里黑沉沉的,下巴绷紧成一道凌厉的线条,薄唇紧抿。
张景伤得不重,都是外伤,除了看着有点吓人之外,别的没什么。但他意识不太清醒,可能是因为撞到了头。
他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跟过来的年轻小孩儿。模糊间他好像听到了季东勋的声音对那个男生说:“你出去吧。”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他突然想起季东勋来,这么晚没回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想到这他睁开眼,真人不在,看看幻觉也挺好的。
季东勋走到他床边来,按开床头的灯,仔细看他的脸。张景对他微弱地笑了一下,伸手想摸他的脸。
季东勋头向旁边一躲,没让他碰到。
他掀开张景的被子,被子下面是光着的,只有条内裤。有些伤处见了血破了皮的已经处理过了,淤青的部分还明晃晃地摆着,刺得季东勋眼疼。
他的声音沉沉的,问道:“哪不舒服?”
张景只是淡淡笑着不说话。
“问你话呢,伤着哪了?”季东勋盖上他的被子,又再仔细看了一遍他的头。
张景下意识想开口,出声之前才临时收住。他眨了眨眼,很小声地喃喃着说:“头晕。”
季东勋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声音放轻了一些:“检查过没有?”
张景这次不说话了,只是眼睛看着季东勋,他每动一下张景的眼睛都跟着转,舍不得挪开。
季东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是冷着脸。
张景想到,他明天回家的时候,季东勋也一定就是这样的。
季东勋见他不说话,开门出去了。张景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像是季东勋在问有没有仔细查过。
张景闭上眼准备睡了,他的衣服都没在身边,不知道被谁拿到哪去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就给季东勋打个电话,现在实在是头晕,没力气说话了。
半睡半醒的时候,他感觉到又有人进来了。然后是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着他的脸。
张景睁开眼,季东勋身上穿着的是他平时在家穿的那件T恤和一条棉布的运动裤。张景脑里突然闪过一丝想法,有些心惊。
他用力按了一下胳膊上包扎好的伤,疼得他狠狠一皱眉。
再睁眼的时候季东勋依然在。
他的眼神很冷,表情也很冷,但动作却很轻。
张景一把握住他的手,问:“你怎么来了啊?”
季东勋看他一眼,眼神令张景有些心虚,他开口的声音让张景想要咽口水。
“你再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吗?”
张景转开眼睛,解释道:“今天这个我提前也不知道……”
季东勋自嘲地笑了笑,他问道:“你提前知道了就能告诉我?”
张景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了。
那天季东勋擦完脸之后十分平静地问了他一句:“张景,你有没有心。”
他摸了摸张景的心口,用自己的手心去触碰他心脏的位置,季东勋闭了闭眼,黯然道:“你的心好像是石头做的。”
张景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他突然觉得心脏开始疼了起来,就像以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疼。他抬手想去摸心口,触碰到的却是季东勋的手背。
张景紧紧抓住,眼睛看着季东勋,这句话一下子狠狠戳在了他的痛处上,撕了他的那片逆鳞。
张景红着眼问他:“季东勋,那我也问问你,你的心又是什么做的?”
他坐起身来,抓着季东勋的那只手狠命地攥起,甚至能感受到指骨咔咔作响。季东勋神色不变,看着他的眼睛里暗藏汹涌。
张景想起自己这悲哀的四年,呼吸变得剧烈起来,他抓着季东勋的手说:“别人都可以说我没心,就你不行。”
“你凭什么说我??”
张景眼泪都激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季东勋看,看这张早就印在灵魂深处的脸。每次画画的时候,他连季东勋的每一根睫毛都画得很用心。
可以说他这辈子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在这个人上了,现在这个人过来质问他,你有没有心。
自从季东勋回来之后,张景想跟他好,又觉得自己配不上,有话不敢说,也已经压抑了很久。现在被季东勋这一句话给激发出来,在这个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觉得自己的委屈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什么叫有心?”张景捏着季东勋的手,问他:“你当初就那么走了,你有心?”
他瞪着季东勋逼问道:“你觉得你一走四年,回来看见我又旧情难忘继续追我就叫有心?你觉得你照顾我容忍我,这就叫有心了吗?”
他说到季东勋一走四年的时候,季东勋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站起来,把张景按倒在床上。他自上而下地俯视他,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神色。
他的手还被张景握着,他带着张景的手一起按在张景的心脏上,很用力。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为什么走?我怎么不能走?”
季东勋向来是隐忍的,他在张景面前很少说起从前。这次他可能是真的难过了,张景的忽冷忽热和满不在乎终究是让他伤了心。
他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额头边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还有我留下的余地吗?嗯?”
他的手在张景的左胸口上用力拍了拍,拍得张景很疼,觉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这是张景第一次见到季东勋情绪如此爆发的样子,有些被震住了。季东勋咬着牙问他:“难道我就得一直在原地等着你?等你回头看我一眼?”
张景放开季东勋的手,胳膊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他哑着嗓子说:“对,我没让你等我。我求你回来找我的?”
“你说的真委屈,季东勋,我怎么你了?”
“谁先追谁贱。我先追的你,我就连跟你吵架的资格都没有?”
季东勋张口还想再说,但看到张景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手掌握起拳头,握了又张开,张开又握上,到底没忍心再去撕过去的伤口。
他咬着牙在张景脸侧的枕头上狠狠砸了一下。
张景闭上眼睛,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着,喘息很剧烈。他说:“季东勋,你走吧。”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谁放不下谁贱。”
季东勋眼神从没离开过他的脸,他死死盯着看了很久。想开口说话,对着那张脸又说不出。
最后深吸口气,站起身摔门出去了。
第四十四章
“看不出来脾气挺大啊?”
张景去隔壁病房看林洲的时候,林洲这么问他。
“我怎么了?”张景问。
“别装了,”林洲想笑,但是他一笑就牵扯到肋骨,疼得笑都不敢出声,“早上你们吵得我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