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安能听到，谷楠当然也能听到，可她并没有生气，好像很平静。
这平静一直持续到了校长讲话，有一个老师把谷楠叫到后台，示意她可以上去了。
慕梓安和施青看着她没有带演讲稿，还以为是学校帮忙提供，就对谷楠说：“楠楠，不舒服给我俩说。”
“好。”谷楠握了握慕梓安的手，她的指甲不经意地滑过慕梓安的掌心，慕梓安觉得有点痒，就抬头看了看她。
一抬头，谷楠正好低头抱慕梓安的脖子，她在慕梓安头顶吻了吻，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什么？”
她的话说得又轻又模糊，慕梓安还没来的及问清楚，谷楠就跟着那个老师走了。
老师还在向谷楠打趣：“你们感情真好，是姐妹吧？”
谷楠笑着，说：“对。看着像姐妹，可我也是她妈妈。”
那人震惊地回头，问：“您今年贵庚？”
谷楠没说话，只是虚弱客气地笑了笑。
很快她就走了上去，谷楠四处环视，很快就看了看慕梓安，慕梓安发现她的手停止了颤抖，她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慕梓安，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她说：“——我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名老师。”
原本嘈杂的会场突然就安静了，都抬头看着这个清瘦的女子用手握住话筒，平静地讲话，她继续说：
“但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我不懂怎么才能教好孩子，对于那些难解的题目，我只能给她过程，却没办法给她讲解。”
“可我有些什么呢？”谷楠微微侧过头，向上看，慕梓安看到她吞了吞口水，手指紧紧蜷着，好像有些握不住话筒，声音颤抖，
她说：
“我只有一颗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心。我爱我的孩子，我相信她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她那么优秀，根本不需要我来管她。”
“她像是一棵自己就能生长的小树，笔直、挺拔。”
谷楠低头擦了擦眼睛，她说：“能有这样的孩子是我的荣幸。”
“她的亲生妈妈从小就把她丢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一个人蹲在花园里写题，我感觉到她其实是接受孤独、并且享受孤独的。”
“我不明白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胃出血到病危的程度，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坦然地与孤独作伴。我好不容易才让她的生活除了自己，又增加了一个我。”
“我怎么舍得离开她呢？怎么舍得对她大吼大叫、大声训斥呢？……我是真的爱她的，我只有这一点，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继续掉吧，狼装作看不见……(用爪子捂住眼睛)
第165章 爱你
谷楠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瘦削的手指不停地在脸上擦拭，她说：“我觉得我对不起她，因为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聪明，我培养不了她；她被诬陷，我无法帮她；她长个子，我家连饭都吃不上；她需要我时，我却得了尿毒症。”
“可她还是跟着我，从来都不抱怨，甚至她那个妈妈有钱，来接她了，她也不走。她说我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
谷楠说话说得颠三倒四，台下安静了。他们惊愕的看着台上情绪失控的女人，有嘲笑的，也有同情的。
慕梓安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流出来的血液都是酸的，手指尖都阵阵发疼。
辅导员微微张开嘴，仰着脖子看台上的谷楠。
然后，谷楠说了她在台上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
“孩子的成绩和我无关，我站在这里，非常羞愧。”
慕梓安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板凳都被踢翻了，偌大的理工楼里就听到慕梓安这边的声音，巨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转过头。
慕梓安转身，几乎是跑着走出理工楼。
她那么着急地想把谷楠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只有她们两个，然后对她说些话。
慕梓安跑到后台的出口，堵在那边，因为剧烈的奔跑，慕梓安的呼吸有些凌乱，她抬着头，看着谷楠。
谷楠的眼睛还有些- shi -润，慕梓安跑近的时候，她在和旁边的老师说话，见到慕梓安，她突然就笑了。
慕梓安扯着谷楠的手臂，把她往外面拉。
老师笑道：“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啊……”
谷楠跌跌撞撞地跟在慕梓安后面，慕梓安来到了平时没有人经过的一条小道上，把谷楠压在一棵树后，慕梓安握住她的手腕，弯着腰，看着她。
那一刻慕梓安竟然感觉有些扭曲，空间、时间都出现了裂痕，慕梓安像是在模仿谷楠前世说话的模样，也像是在听从自己的内心。
慕梓安的声音变得温柔，她对着谷楠的耳朵，用那种谷楠常有的、淡淡的声音说：
“……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无论以后我做了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一刻我是爱你的。
……
……
……
在回去的路上，慕梓安显得非常开心，有说有笑地走着，浑身透着活力，她时不时回头看谷楠，谷楠也每当她回头时，笑一下。
慕梓安转过头，谷楠还好好的，可再回过来时，人就已经躺地上了。
慕梓安愣住了，像是傻了一样地蹲下，直至施青远远地拼命跑过来，喊她，她才反应过来，猛然站起，抱着谷楠，疯狂跑过了好多条街。
谷楠并没有医生预料的死得那么快，也再也没有昏迷过。慕梓安带着她惴惴不安地迎来了六月这个繁花似锦，清风明媚的季节。
谷楠对着慕梓安说六月应该不是一个死亡的季节，于是，谷楠真的没有死亡。但慕梓安清楚地知道——她的回光返照会出现在七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