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楠对慕梓安说。“跟着我走吧，到了医院里不要害怕。”
她总会细心地记住（害怕医院）一些小事，来关心自己，正是这样，自己才放不开啊……慕梓安闷闷地‘嗯’了一声。
家里已经穷到什么也没有了，谷楠把唯一的车也卖了，也扛不住巨额医疗费，只能将老人转到三人间的普通病房。
所以慕梓安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都是血的输液袋，有一个病人正在输血。房间里很热，有人在吃饭，病房里都是饭菜的味道。
那袋子实在是太大了，稍微晕血的人看着都会受不了。
慕梓安也看得一愣，然后低下头。
谷栋良本来正在发呆，见到她们非常高兴。他非常虚弱，左手肿的是平时的两倍大。谷楠把苹果放在桌子上，就坐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还买什么东西啊……”谷栋良埋怨道，笑了笑，说。“柜子里还有黄瓜，洗洗吃一根吧。”
“不了。”谷楠说，“坐不了多久。小孩课务重，累着呢，我想让她回去休息。”
谷栋良拉着慕梓安的手，用力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施青还不想来吗？”
“……”
谷楠不知道如何开口。每次施青离家出走，最生气的都是爷爷。现在他还病着，怎么都不适合让他生气。
谷栋良也没想让她回答，他抬起头看着谷楠，说。“孙女啊，爷爷有点事，想让你帮帮忙。”
“嗯，什么事？”
谷栋良很平静地说。“你表弟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倔强认死理，其实他是好孩子，即使逼他学化学，他虽然逃一些课，但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当面抱怨。”
“我和你奶奶想了很久，本来都存好钱，供他去国外学习绘画了，谁知道家里会发生这么多事。要是没有我这病，钱存的就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谷楠有些为难。如果她还有多余的钱，她会对爷爷说‘没事，我帮他付’。但是光承担爷爷一部分医疗费就已经很吃力了，谷楠现在怎么会有钱呢？
她有钱，早就自己去治病了，也不会这么拖着。而且谷楠不敢给爷爷奶奶说‘她也得这病的事’，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父母会不会一不留神说漏嘴。
谷栋良一看孙女的表情，就了解了，他叹了口气，眼圈儿红了。
“我问了，我这病，以后一个月就要透析四次，一次要五百多块钱，两千，你们的工资都还不够呢，更别提换肾了……那孩子什么时候能去实现他的理想啊？”
“……爷爷，我这儿还有钱呢，你别担心了。”谷楠咬了咬牙，道，“反正豆豆和他一起结伴出国也行。”
慕梓安看着谷栋良的眼泪，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去也行，让施青去吧。”
听了这话，谷栋良突然就崩溃了，他用力按住自己的眼睛，用手背不停擦着。他只能抬起一条手臂，那么多眼泪根本擦不干净，都顺着他的脸滑下来，道。
“我成废人了。”
“我拖累你们，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看着谷栋良这个样子，慕梓安突然明白为什么上辈子谷楠那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地醉酒哭泣，为什么她们穷困潦倒的时候，谷楠的家人却不见踪影了。
不是不想帮，而是没能力帮。
谷楠和慕梓安都不擅长安慰，过了好长时间，老人的情绪才平静下来。慕梓安拿着纸巾，给他擦了擦脸。
“爷爷，我有钱。”
谷栋良带着笑看慕梓安，他的眼睛都肿了，鼻子大了一圈儿。“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钱？”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对谷楠说。
“我本来也没想说这些的。孙女你也苦，梓安还要上学，这些我都知道。是其他的事情要你帮忙。我刚才和那些病友打听了，一个月透析一次就差不多。”
“我跟医生商量了一下，以后我两个月透析两次。”
谷楠瞪大眼睛，刚想说什么，谷栋良就打断了她，继续道：
“我让你父母把两个月的钱都给你，他们没时间来医院交钱，他们都放心你，我叮嘱你爸，让他交是六次的钱，你帮我把剩下的钱存起来。”
“存够了，就让施青去国外吧……”
“爷爷，这不行……”
“行。”谷栋良笃定地说。
过了一会，他又说。“谷楠，你可不能告诉他实情啊！就说是你自己存的钱，那孩子太倔，太像我了。知道了，肯定不会再去了。”
谷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有什么资格说爷爷呢？她何尝和爷爷不像呢？她也是在隐瞒慕梓安和爷爷奶奶啊。
谷楠坐在凳子上，给爷爷削苹果，削完了，谷栋良说不想吃，她也不舍得吃，转过身就把苹果递给了慕梓安。
柳曼荷和施青四处打听名医。
柳曼荷在十一点的时候来了一趟，给老伴送饭，没带着施青。
自打谷栋良住院，施青就一次都没来过。
谷栋良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想自己的外孙的，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往门口看，却口是心非地说。
“小孩儿不应该总是往医院跑，会被吓坏的。”
柳曼荷青着脸，声音有点大。“还不是老头子你惯的。”
“我哪惯着了？”谷栋良生气了。
这话说的很对。
谷栋良对自己的女儿儿子、孙子孙女的教育从来不会心软，好几次让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也就是因为这样，施青的妈妈（谷莲）才跑出去的。
那个最后跳楼的女儿和谷栋良一直都不亲，吵起架来，父女更像是仇人。而外孙好一点，可骨子里却对谷栋梁同样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