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施青立刻跟了上来，慕梓安看他犹豫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就停下来，看着他。“我要去医院看外公，不能跟你回去了。”
“……”
“你要一起去吗……”他磕磕巴巴地说。“反正、反正你回家也没有人给你做饭，咱、咱们一起去医院，还能吃，饭。”
“……”
施青看慕梓安没有反应，叹了一口气。“不去就算了。”
慕梓安忽然问。
“你知道谷楠去哪里了吗？”
他摇摇头。
慕梓安低下头，顿了顿，说。
“那咱们走吧。”
谷栋良的手术很稳定，只是原本左手的娄，改成了右手，左手还没好利落，右手又开始受罪了。
施青一进病房，也不出声，看着谷栋良，就开始掉眼泪。谷栋良本来是在睡觉，可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就睁眼了。
他看不清楚，所以就拼命睁大眼睛，一直往施青这边看。
“……施青，哭什么啊？”
他嗓音沙哑，笑着说。
谷栋良对着施青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抬起左手，虚虚握住施青的手。他看着他，微笑着说。
“外公吓到你了吧？别怕，我没事。”
慕梓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谷栋良絮絮叨叨地和施青说了好多话。
慕梓安从未见过对谷栋良如此温柔啰嗦的说话。他总是口是心非地冷冷摆出扑克脸，好像谁都欠他一百万似的，很严厉地逼迫施青做不喜欢的事。
谷栋良眨了眨眼睛，看着慕梓安，没认清眼前是谁，然后说。
“施青，我骗你的。”
“……”
“你的画很漂亮，很有灵气。”
“你比其它学生优秀多了，你什么都比别人好，我都是骗你的。”
“……”施青梗着脖子哭，一声没吭，但是眼泪都流到了脖子里。
谷栋良笑了，他捏了捏施青的手背，很吃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说。“这么晚了，你俩走吧。”
家人都在努力挣钱。
在这里，大多时候都是柳曼荷一人照看他，时间长了，她也受不了，没钱再买个病房位，也没钱请护工，最后只能是白天陪着，晚上让谷栋良自己一个人了。
当慕梓安走出病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谷栋良。
他的眼睛一片血红，所以慕梓安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如果能提前知道谷栋良的选择，那一天，慕梓安绝对要仔细看清楚他眼底的决然和不舍，那一天，慕梓安绝对不会走出老人的病房。
一出医院，施青就和慕梓安分道扬镳了，他说他有事，晚点回去。慕梓安点了点头，看着施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口。
过了几分钟，慕梓安下意识地要开始跟着他，可是她的腿太僵硬，一下子竟然没迈开，慕梓安差点向前摔倒。
施青脱下羽绒服，借了一辆自行车，往外走。
慕梓安跟在施青身后，他骑得很快，慕梓安和他保持着很长的距离，他没有发现她偷偷跟着，而慕梓安也差点跟丢了。
在一条很热闹的街上，慕梓安终于把施青跟丢了，她迷茫地伸长脖子看，始终找不到小哑巴的身影。
慕梓安在停车场看到了施青骑的那辆自行车，那附近慕梓安都找了个遍，却没能看到那个人，过了一会儿，慕梓安听到了货车启动的引擎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施青。
原来施青就站在那货车后面，慕梓安的视线被挡住，所以那时候她没有看到他。
她终于知道施青在干什么工作了。
慕梓安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腿变得更加僵硬，麻木到感受不到腿部的存在。
可她一动不动，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小哑巴。
慕梓安听到施青旁边一个粗壮的男子，对施青说。
“小鬼，搬东西的时候，要蹲下来。”
男子说着，给施青做了个实例，他说。“你看，这样压力就转移到胯部了，你的后背就不痛了。”
施青点点头，果真弯下了腰。
他看起来那么瘦，还没有长高，工作服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那个强壮的男子，对施青抱怨。
“你是不是谎报年龄了，这么瘦，还长的这么嫩。喂喂，说你呢！小鬼，重心都在上面啦！你不适合干这个工作的。”
施青敷衍地笑了笑，他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用来了，我要去医院陪老人。”
男子非常不悦，似乎还想教训他几句，施青转身又艰难地搬起一个集装箱，不再和男子多说了。
慕梓安看到施青的后背弓起，用脊椎顶着那箱子，两手向后背，抓住箱子的两条绳子，身体微微向前倾，箱子就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勉强地站起来。
慕梓安看到他的腿在颤抖。
慕梓安就站在施青的不远处，看着他倔强地扛起那些和他一样高的箱子、看着他凸起的后背、看着他颤抖的双腿。
慕梓安忘记了时间，只能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慕梓安想了很多，抬起头，就看着不知何时，施青就站在离她面前五米的地方，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很平静。
他说。“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我……”
慕梓安开口打断他，说。
“没事，我知道的。”
就像是慕梓安能瞒着谷楠在赵龙那里打工，在组织里工作一样，和她- xing -格很像的小哑巴自然也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