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早朝已经不能算是早朝了,因为这场议政持续了一整天,只在中午的时候暂停了半个时辰,用来用膳和修整。然后又是半日的议政,直到傍晚时分,众臣才赶在宫门下匙之前,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离开了皇宫。
“殿下,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越王离开吗?!”李霖皱着眉,很是有些不甘。
这一年里他经历了很多,亲眼见过先帝中毒遇刺,又陪着楚翊度过了这一回的生死大劫。虽然最后都是有惊无险,但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对于那些乱臣贼子也是由衷的憎恶。
楚翊站在宣政殿的大门外,远远地看着众人的背影越去越远,夕阳的光辉映照在她身上,耀眼夺目已极。她唇角轻扬,扯起的弧度却不是喜悦,反倒有些冰冷的嘲讽:“哪有这么容易?!”说完又喊了一声:“暗一。”
“属下在。”暗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人却不见踪影。暗卫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而这里是宣政殿,值守的侍卫,巡逻的御林军,侍立的宫人四处皆是。
楚翊没看见人,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吩咐道:“让人去看着越王,别让他离京。”
“是。”暗一应了一声,四周仍旧没有半点动静,仿佛他本就不存在一般。除了就站在楚翊身旁的李霖之外,就连站得稍远一些侍卫们也没听见分毫。
见楚翊有了安排,李霖便也不去管那许多了,毕竟他本不是个多么精明的政客。
原本微微绷起的脸一松,少年又恢复成了往日里万事不愁的模样,笑道:“这趟离家又是惊险万分,也不知家里知不知道我这次是与殿下同行的。不过现在回来了,我得回家去看看,也报个平安。”
楚翊不在意的摆摆手,直言不讳的道:“去吧去吧,反正你留下也没什么用。”
李霖闻言表情一僵,看着楚翊的目光中顿时带上了两分幽怨——说好的同生共死,情谊深厚呢?殿下,你要不要这么嫌弃我啊?!
楚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中却是深深的嫌弃——那也得你不招人嫌才行啊!刺客来了就往侍卫们背后躲,还有逃跑的时候就差连滚带爬了,半点用处都没有,哪有子安少年面对刺客时的英勇无畏啊。
两人对视一瞬,李霖便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然后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哼哼唧唧的告辞回家去了。
楚翊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抬步向着楚昭的寝宫而去。她得再让许泽好好诊诊,看看这半个月过去,皇兄的状况有没有什么变化,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至于越王那里,把人找出来之后,其实就再不那么可怕了。若他什么也不做,她抓不到把柄就把人强留在京城里监视起来,他若再有动作更好,正好一网成擒!
不过在那之前,御林军和羽林卫也得好好查一查了,前世种种她还记得清楚。所以今日她也不是从宫门口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的,而是跟着暗一从密道而来。
☆、 第142章 那个依旧在的少年
哪怕楚翊抱着万一的希望带着许泽再一次为楚昭诊治,但结果到底还是无能为力。
生病、受伤、中毒,无论哪一种,许泽都有手段去救治,可如果一个人油尽灯枯了,从内里已经开始*,那么即便是华佗在世也仍旧是无能为力的。
早两年的时候,许泽对楚昭说撑个三年五载并不是虚言,但前提是他好好将养身体。若楚昭能放下一切,做个修身养- xing -的闲散王爷,他或许可以比三年五载活得更久。可惜没有如果,他是太子,他是皇帝,整个天下都压在他的肩头,这便注定了他的早逝。
楚翊看着龙塌上昏迷不醒的楚昭,心头沉甸甸的,压抑得仿佛让人喘不过气来。她衣袖下的拳头攥得死紧,好半晌才问许泽:“皇兄他……还能撑多久?”
许泽微微摇头,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油尽灯枯,强弩之末。这昏迷的一个月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生机,能撑到现在已是不错。”他说完看了看楚翊,又道:“明日殿下便将群臣都招来吧。”
这话与当初先帝驾崩前的吩咐如此的相像,以至于楚翊在一瞬间便白了脸。
她上前两步坐在床沿,伸手握住了楚昭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入手冰凉,比起当年初见时他扶她的手还要冷,仿佛所有的温度也都随着生机一同逝去了。
楚翊的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伤心难过和无法言说的恐慌在心头翻滚……
新皇登基不满一年,未到元日尚且不曾改元,所以如今还是延平年间——延平二十七年的十月,那个前世先帝驾崩,她登临帝位的时候!
先帝早逝了半年,这半年的光景由楚昭补齐了,可是兜兜转转,一切还是回归了历史的轨迹吗?!如果楚昭真的撑不过去,她真的如前世一般在延平二十七年十月继位,那么五年之后又会怎样?
齐王降爵,赵王和魏王因为谋逆已被处以极刑,就连在幕后推动一切的越王也已经被他们翻找出来了。可那又如何?如果一切都不能改变,那么五年后是不是也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顺着历史的轨迹继续前行,将她再一次的困死在这皇宫中的一方天地?!
莫大的恐慌席卷了楚翊的心底,她抓着楚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再握紧,直到指节泛白,楚昭的手也被她捏得毫无血色。可恐慌的人仍旧恐慌,昏迷的人依旧昏迷,一切都不曾有过改变。
良久,楚翊才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只有明天吗?”
许泽依旧摇头,他早已看多了生死,只瞥了一眼楚翊那苍白的脸便说道:“这是陛下昏迷前的吩咐,等你回来,将他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