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快滚进来。”女囚们对着一个新来的囚犯吆喝着。那个囚犯似乎并不纤细,但是从右脸到脖子的下面,全是凹凸不平的红色疤痕,像是曾经被烫伤的一样。“宁姐,我听说这是个哑巴”一个女囚说。“啊!长得丑就算了吧,怎么还是一个哑巴呢?老天太残忍了吧!”另一个女囚嘲讽的说到。“还不快滚过来,没看到宁姐的鞋带掉了吗?”后面有人狠狠推了这个哑巴一把,差点儿把她推倒在地。
安宁靠坐在床头,左脚垂在床沿下,右脚膝盖弯曲的踩在床边的铁架上,看着窗外连眼睛都没转过来,神儿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哑巴在其他人的推攘下走了过来,单膝跪地,给安宁系上鞋带。“哟呵,还挺上道儿的啊,有前途。”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安宁这才低头看向眼前的这个人,从左脸到侧颈的轮廓,单膝跪地的姿势,竟然都像极了安然。她立刻抓住哑巴的下巴把她的脸扭了过来,触目惊心的疤痕顿时就惊吓到了她。安宁失控的一把推开了眼前这个人,连手都有些颤抖。旁边的手下一看到,伸手就给了哑巴一巴掌,“谁叫你抬头吓我们宁姐的?”说着还想再给一巴掌。
“住手!”安宁愤怒的喊道,“你要是再敢动她,我就废了你的手。”安宁眼中的- yin -狠,瞬间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换做以前,顶多阻止他们就算了。看着眼前这个哑巴神色淡然的被她推坐在地上,就连头都没有抬过,她的身形有些纤细,手上略有一些老茧,脸部的轮廓确实和安然有些相似。安宁不自觉的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些不适应。”安宁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希望不会伤害到眼前这个可怜人。从前是因为孱弱,所以需要将自己无情的包裹起来,当她终于让自己变得强大时,就不再需要锋利的尖刺,去刺伤别人来捍卫自己了。安宁怜悯弱小的人,就像安然当初不顾一切的保护她一样。
哑巴摇了摇头,依然不敢看她。“没事儿,有我在,她们都不会欺负你的。”安宁试着安抚她:“以后你就住在最里面的床铺上,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来找我。”安宁柔和的说着“对了,我叫安宁。”
哑巴顺着安宁手指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东西慢慢的走向了自己的床铺。安宁看着她的背影,越发的觉得和她安然相似。安宁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苦笑了一下,不能再让自己沉沦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爱上其他人。更知道,在接下来的余生里,她都只能守着曾经短暂而美好的记忆活着,活到自己什么记不住的那一天。但是没有人,会成为安然的替代品,没有人、、、、、、
监狱的生活时单调而乏味的,安宁不是一个懒惰的人,这些比起自己坐镇安氏的日子已经算是很清闲了。顶多做做零件,学学缝纫。更多的就是体能和听课。但是还是很无聊,她已经习惯了让自己的头脑高速的运转,前三个月是靠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安然来度过的。现在觉得自己又好像遗忘了什么,这一天她突然要求狱警帮她理发,待狱警理成她想要的样子时,安宁像个孩童般天真的笑了起来。她九十度鞠躬,郑重其事的谢过给她理发的人,再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走回了牢房。在她路过其他囚犯的牢房时,她们纷纷看向安宁。短寸且略带凌乱的碎发,配上干练有力的身形,虽然不算高,但是也给人一种刚毅之感。
“宁、、、宁姐、、、”一个人说到:“您的头发、、、好酷啊!”“就是啊,看起来真的好有个- xing -!”“宁姐这么漂亮,理什么发型都好看。”其他人跟着附和说。本来在墙角整理床铺的哑巴也回过头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安宁。
“你觉得这适合我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安宁问向哑巴。哑巴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向墙壁,随后轻轻点了一点头。
安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洗手间里,看向这里的立身镜,手指不自觉的触上了镜中的自己:安然,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安宁记得安然曾经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和她现在这样差不多,只手遮天,一呼百应。她还记得她们曾经一次小小的争吵——
“你别老是这样限制着我,就算我喜欢你,也该有自己的朋友”安宁怒怼到。
“别做梦了,我在你身边,没人敢靠近你。”
那时的安然,直立在秋日微凉的清风里,地上的草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她脸上的神情,坚决得无可撼动。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从不顾一切的想要占有,到最后想方设法的逃走。安宁知道,自己难辞其咎,但是就算重来一百次,这也是她唯一的选择。你就像是她的灾星,抹杀她的前程,夺走她的母亲,占有她的产业,还伤了她的心;仿佛从一开始,就只能为她带去无尽的伤害。“安然、、、安然、、、安然、、、”一遍遍的低吟回响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如泣、、、如诉、、、
一个毁了容的哑巴,在这所监狱里,势必要遭受欺负,安宁也看不过来,等她发现的时候,哑巴的背上已经到处都是乌紫的淤青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宁愤怒的质问,但是她很快就记起,这个只剩下半张脸的人不会说话。可是她怒不可遏,对着哑巴就是一通撒气似的咆哮。安宁还是相信自己人不会内讧,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哑巴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安宁的身边。
整个监狱里的人,都对这道怪异的风景很是不解。还有另外一些人,难得找到一个弱者来消遣,就这样被安宁保护了起来,自然是很不甘愿,偶尔还会挑衅似的看向安宁。而安宁视若无睹,依然我行我素。
“你知道吗?在外面有一个人,她也理着我这样的头发。”安宁傻傻的笑着对哑巴说,“我第一次看见她,还以为是个男孩子。”她很喜欢对哑巴说话,因为就算被听到了什么秘密,哑巴也不能告诉别人。时间久了,安宁就这样肆无忌惮了起来。“她可厉害了。”安宁眼里,划过一丝天真“每次我遇到什么难题,她都能帮我解决。”这半年来,哑巴已经听她说这个人,说了很多遍了。“我8岁时曾经也被人欺负,关在学校的体育保管室里、、、、、、”又开始了,这件事,安宁恐怕不止说了一百遍,但是她就仿佛害怕自己忘记一般,总是反反复复的说着哑巴早已烂熟于心的故事。